我死在小渔村的那天，暴雨倾盆。意识消散的前一刻，
耳畔回响起夫君临行前留下的那句话："等我在长安安顿好，便接你团聚。"这一等，
就是十年。直到咽气前，我还在想，他会不会带着阿砚回来看我最后一眼。再睁眼时，
我重生了。重生到了他高中探花的那一日。只是这次，我不会再等了。我要让他尝尝，
被人抛下的滋味。山高水长，此生不必再见。1 重生之咸鱼翻身“婉娘，
你怎么还在这儿发呆？”王大娘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低头，
发现自己正攥着一篮子咸鱼干，站在村口的石阶上。“听说周大人高中探花，
马上就回来接你了！”王大娘笑得满脸褶子，“你可是要当官太太的人了，还晒什么咸鱼哑？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前世，我也以为周云笺会带我走。可最后，
他只带走了阿砚和赵璃儿。“这咸鱼……能换钱吗？”我轻声问。王大娘一愣，
随即爽快道：“行啊，我给你三十文，正好我家老头子爱吃这口。”我点点头，
把咸鱼递给她，接过铜钱攥在手心。三十文，不多，但足够我离开这里了。回家路上，
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是阿砚的声音，
稚嫩却认真。我站在院门外，透过篱笆缝隙往里看。周云笺一袭青衫，负手而立，
正指点阿砚念书。赵璃儿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茶盏，眉眼含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像一幅画。“娘！”阿砚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我。他眼睛一亮，又很快抿起嘴，
恢复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推门进去，周云笺转头看我，眉头微蹙：“去哪儿了？
”“换了点钱。”我没多解释，径直往屋里走。“钱？”他语气里带着不解，
“长安不缺用度，你带这些做什么？”我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谁说我要去长安？
”周云笺怔住。赵璃儿适时开口，声音柔柔的：“楚姐姐，
云笺哥哥是担心你辛苦……”“不劳你费心。”我打断她，目光落在了阿砚的身上。
他正偷偷看我，见我望过来，立刻低下头，小手攥紧了书页。前世，我总盼着他能亲近我，
可后来我才明白，他早已把赵璃儿当成了亲娘。“阿砚。”我轻声叫他。他抬头，
眼里有一丝期待。我笑了笑：“好好念书。”然后转身进屋，没再看他失落的表情。进屋后，
我翻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周云笺跟了进来，站在门口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三日后，
我便回长安。”“我知道。”“有些俗务需处理，之后……”他顿了顿，
“我会接你和阿砚团聚。”我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却冷笑。上辈子，他也是这么说的。“嗯，
好。”我敷衍地应着，把最后一件衣裳塞进了包袱。周云笺盯着我的动作，
忽然伸手按住包袱：“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闹？"我抬头，
直视他的眼睛："周云笺，你摸着良心说，你真打算带我去长安？"他沉默了一瞬。
这一瞬的沉默，却比任何话都刺人。"我会安置好你。"他终于开口，
"但璃儿她......""她必须跟着，是吧？"我冷笑，"因为她爹是兵部尚书，
因为她懂诗书能红袖添香，还是因为......""够了！"他猛地提高声音，
"璃儿只是暂住，等找到合适人家......""这话你自己信吗？"我系紧包袱，
"周云笺，我不是傻子。这些年，你看她的眼神，阿砚叫她赵姨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
"屋外突然传来阿砚的欢呼声："赵姨最好了！"我和周云笺同时看向屋外。
赵璃儿正把一块糖糕喂进阿砚嘴里，笑得温柔似水。"你看。"我轻声道，"没有我，
你们更像一家人。"周云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晌午过后，
我去张木匠家取了船。小船不大，但足够结实。我把包袱藏进船舱，又塞了两件厚衣裳。
经过村口时，王大娘叫住我："婉娘，周大人找你呢！"我头也不回地摆手："告诉他，
我去海边看看。"潮水正在退去，我挽起裤腿，把船推进了浅滩。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子。这一次，我不会再等任何人。
2 海风中的决绝潮水拍打着船身，我攥紧撑杆，将小船推离了浅滩。
带着凉意的海风灌进衣领，我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胸口那股郁气终于散了些。"婉娘！
"岸上传来喊声。周云笺站在礁石边，官袍的下摆被海浪打湿了一片。阿砚被他牵着，
小脸煞白。我没有停手，继续往深水处撑船。"你要去哪？"他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
"扬州。"我头也不回地答。小船晃了一下，差点撞上暗礁。我稳住身子，
听见阿砚带着哭腔喊："娘！你别走！"海水漫过脚踝，冰凉刺骨。我咬咬牙，继续往前撑。
周云笺突然踏进浅滩，海水瞬间没到了他的膝盖："胡闹！你一个人能去哪？
""总比留在原地等死强。""回来！"他声音陡然拔高，
"我答应过会接你……"我猛地转身，"你的承诺值几个钱？"海浪声吞没了我的尾音。
阿砚突然挣脱周云笺的手，踉踉跄跄往海里扑："娘！带我一起走！"赵璃儿从后面追上来，
一把抱住他："阿砚别闹！海水凉！"阿砚在她怀里挣扎，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着那张沾满泪痕的小脸，心如刀绞。"照顾好他。"我对周云笺喊，
"若你和赵璃儿敢苛待他，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周云笺脸色骤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璃儿只是……""只是你的心上人。"我冷笑，"省省吧，整个渔村的人都看得出来。
"潮水越来越急，小船开始漂向深处。周云笺突然往前冲了几步，
海水漫到了他的腰间："把船划回来！至少带上盘缠！"他从怀里掏出钱袋扔过来，
落在船尾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必。"我一脚把钱袋踢进海里，"你的银子，我嫌脏。
""楚婉娘！"周云笺声音发颤，"你今日若走了，这辈子都别想见阿砚！
"我将撑杆重重地插入海底，小船猛地窜向了深水区。阿砚的哭声渐渐远了，
最终被海浪声彻底淹没。天黑时，我在最近的渡口靠了岸。
卖炊饼的老汉给我指了路："去扬州得先到江宁，明早有商船出发。"他打量我单薄的衣裳，
"娘子一个人？""嗯。"我摸出两文钱买了个炊饼，"劳烦指个能借宿的地方。
"他指向巷子深处："刘婆婆家收留女客，一晚上三文钱。"到了刘婆婆家后，
刘婆婆将柴房给我借住。柴房比我想象的要干净。我啃着冷硬的炊饼，
突然听见窗外有人说话。"听说了吗？新科探花郎在找人呢。""是不是渔村那边？
晌午有人看见官差在打听一个姓楚的妇人......"我屏住呼吸。
"据说那妇人偷了夫家钱财跑了......"手里的炊饼突然没了滋味。
周云笺果然还是这样，明明是他负心，却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窗外又传来声音："官差说，
找到人有赏钱......"我轻轻推开后窗。月光下，一条小路通向渡口的另一侧。
远处商船的黑影随着波浪轻轻摇晃。抓起包袱翻出窗户时，我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前面说话的两人立刻回头："谁？"我头也不回地冲向商船。身后传来喊叫声，
还有杂乱的脚步声。船板已经撤了一半，我纵身跳上去，险些栽进河里。"干什么的？
"船工举着灯笼照我的脸。"去江宁的船钱。"我把最后五文钱塞给他，"现在就走。
"他掂了掂铜钱，
着我的脸看了会儿："你该不会就是官差找的那个......""我夫君赌钱输了要卖我。
"我扯散头发遮住半边脸，"大哥行行好。"船工啧了一声，收起铜钱："进去吧。
明早到江宁，自己机灵点。"我钻进了船舱的最角落。黑暗中，商船缓缓离岸。
渡口的灯笼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小光点，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3 鱼汤面的秘密江宁城的早市比渔村还要热闹许多。我蹲在街角，数着包袱里剩下的铜钱，
十二文，只够买半袋面粉。卖包子的大娘见我数得认真，撇了撇嘴："小娘子，
要讨生活的话就去西市，那边铺子缺帮工。""我想自己支个摊。"我抬头看她，
"您知道哪儿能租到便宜家伙什吗？"她上下打量我："你会做什么？""鱼汤面。
"我攥紧拳头，"我们渔村的方子，可香了。"三天后，我在西市最偏的角落支起了面摊。
"婉娘面摊"的木牌歪歪斜斜地挂着，这块木牌还是隔壁书肆伙计帮我写的，代价是两碗面。
第一锅鱼汤熬好时，香气引得几个挑夫探头探脑。"小娘子，面多少钱一碗？""三文。
"我掀开锅盖，热气腾了起来，"送一碟腌萝卜。"头一天只卖出去五碗。收摊时，
卖梨的老汉踱过来："丫头，你这汤头还差点火候。"他教我在汤里加了一味陈皮。第二天，
鱼汤的腥气没了，反倒透出点清甜。"再来一碗！"早上的挑夫带着三个同伴坐下，
"这味儿绝了！"深秋的清晨，我正揉着面团，摊前突然来了个穿绸衫的胖子。"就这？
"他用筷子搅了搅面碗，"听说西市新开了家不得了的摊子？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客官嫌不好吃可以去别家吃。""嘿！"他一拍桌子，
"知道我是谁吗？这西市三条街的铺面，都得给我赵爷交保护费！"周围的食客纷纷低头。
我擦擦手，从案板下抽出砍骨刀，"咚"地剁在砧板上："赵爷，我这刀好久没动过了，
你可要试试？"胖子脸色变了变，扔下两枚铜钱走了。卖梨的老汉凑过来："丫头胆子不小，
那可是赵扒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继续揉面，"大不了换个地方支摊。
"一个月后，我的面摊前开始大排长龙。"婉娘，老规矩，多放葱花！""好嘞！
"我麻利地抻着面条，热气熏得脸颊发烫。突然有人拽了拽我的衣角，
是个扎着揪揪的小丫头。"姨姨，我娘说没钱，能给我口汤喝吗？"她瘦得厉害，
眼睛却水汪汪的，像只小鹿。我舀了满满一碗面，蹲下来递给她："慢慢吃，烫。
"小丫头捧着碗，突然哭了："我想我爹了，我爹以前也这样喂我......"我手一抖，
热汤溅在了手背上。"你爹呢？""跟官老爷打仗去了。"她狼吞虎咽地吃着，
"娘说爹再也回不来了......"我给她加了块鱼肉："以后饿了就来，姨姨请你吃。
"腊月初八那天，江宁城下了第一场雪。我正往锅里下着面条，
突然听见有人议论："听说长安来了个大官，在找什么逃妾......"筷子掉进锅里，
溅起的热汤烫红了手腕。"婉娘没事吧？"熟客老张赶紧递来凉布巾。我摇摇头，
捞起筷子继续煮面。"那大官可了不得，说是新科探花，如今在户部当差呢！""啧啧，
什么样的妾室值得这么大动干戈......"我用力剁着案板上的葱花，
刀声盖过了所有议论。收摊时，书肆伙计跑来报信："雪姐，官府在查路引，
你......"我塞给他一碗面："帮我看着摊子。"后巷的积雪咯吱作响，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租住的小院。刚把攒的银钱藏进墙缝，院门就被拍响了。"官府查籍！
开门！"我深吸一口气，扯散头发，往脸上抹了把灶灰。门开时，
差役的灯笼直接照到我脸上："路引拿出来！""官爷，奴家是逃难来的。
"我佝偻着背咳嗽，"夫君死在路上了，
哪有什么路引......"他嫌恶地后退两步："可见过一个渔村来的妇人？
二十五六岁模样？""没见过。"我往他手里塞了五个铜钱，"官爷辛苦，买碗酒喝。
"差役掂了掂铜钱，嘟囔着走了。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墙角堆着的面粉袋，那上面还沾着渔村特有的海沙。周云笺，
你果然不肯放过我。4 探花郎的纠缠开春后，我把面摊搬进了西市末尾的小铺面。
"婉娘面馆"的招牌是新做的，比原先那块体面许多。书肆伙计帮我写匾额时，
我多送了他一碟卤牛肉。"婉娘。"他蘸着酱汁写字，"听说朝廷要派人来江宁巡查漕运。
"我正揉着面团的手一顿："什么时候？""就这几日。"他压低声音，
"领头的是户部周侍郎，据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面团啪地摔在了案板上。
三日后清晨，我刚支起店门，就看见一队官差在清街。"让开让开！周大人巡查！
"人群被赶到路边。我系着围裙站在门口，看着那顶青呢官轿由远及近。
轿帘被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周云笺比去年更清瘦了，
官帽下的眉眼依旧冷峻。"娘......"一声微弱的呼唤突然从轿后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轿子后面跟着个骑小马的男孩。阿砚穿着簇新的锦袍，小脸绷得紧紧的，
眼睛却死死盯着我。我转身就往店里走。"婉娘！"周云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听见官轿的落地声，脚步声，还有阿砚带着哭腔的喊声。"客官吃面吗？
"我头也不回地擦桌子，"三文钱一碗。"木门被推开，周云笺走了进来。
"你......"他的目光扫过狭小的店面，"就住这儿？"阿砚从他身后钻出来，
一把抱住我的腿："娘！我背完《论语》了！爹说背好了就带我来找你！"我低头看他。
一年不见，阿砚长高了不少，可抱着我的姿势还和小时候一样。"客官认错人了。
"我掰开他的手，"我夫君早死了。"周云笺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你再说一遍？""松手。
"我甩开他，"周大人是要在江宁地界强抢民女？"周围响起抽气声。
阿砚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娘不要我们了......"周云笺松开我，
蹲下身给阿砚擦眼泪："别哭，你娘跟咱们闹着玩呢。""谁跟你们闹着玩？
"我抄起擀面杖，"要吃面就坐下，不吃就滚。"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骚动起来。
周云笺站起身，突然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包场。""不包。"我把银子扔回去，
"大人，我这小店供不起您这尊大佛。"阿砚突然跑到门口，冲着人群喊："这是我娘！
我找到娘了！"周云笺趁机压低声音："婉娘，至少让阿砚吃碗面。
他这一路......""三文钱。"我打断他，"现结。"阿砚坐在长凳上，
小短腿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娘！"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煮面，"爹说你生他的气，
所以才走的。"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我没接话，往碗底撒了把葱花。
"我不喜欢赵姨了。"阿砚突然说，"她总让我叫她娘。"热汤溅到了手背上，
我疼得一哆嗦。周云笺立刻站起来，又被我瞪了回去。"面好了。
"我把碗重重地放在阿砚面前，"小心烫。"阿砚却不动筷子，
从怀里掏出本《千字文》："娘，我现在会认好多字了......""食不言。
"我打断他，转头看向周云笺，"大人什么时候回去？"他盯着我发红的手背："你跟我走，
我就告诉你。""呵。"我拎起铜壶给客人添茶，"大人好大的官威。
"阿砚突然把筷子一摔："我要娘跟我们回家！"面汤泼了满桌。我扯过抹布擦桌子，
却被他抓住了袖子："爹说你是嫌我们没早点来接你......""周云笺！
"我猛地抬头，"你都跟孩子说了什么瞎话？"周云笺把阿砚抱到一旁，
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契推过来："长安西市的铺面，比你这里大十倍。
"我盯着地契上朱红的官印，突然笑了："大人这是拿钱砸我？""跟我回去。
"他声音发紧，"你想要什么我都......""我要你娶赵璃儿了吗？
"我抓起地契撕成两半，"我要你丢下我了吗？"碎片纷纷扬扬落在了地上。
阿砚吓得忘了哭，周云笺的脸色难堪。门外突然传来叫喊声："周大人怎的在这儿？
知府大人可等急了！"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挤进来，看到满地狼藉愣住了。
周云笺整了整衣冠："本官这就去。"他弯腰抱起阿砚，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住在官驿，
三日后启程。""不送。"我转身收拾碗筷。阿砚在他肩上挣扎："爹！
娘还没答应......"声音渐渐远了。傍晚打烊时，书肆伙计慌慌张张跑来："婉娘！
官府在查你的路引！"我锁好钱匣："谁查的？
""说是周侍郎吩咐的......"他咽了口唾沫，"他们往你住处去了！
"我抄起门闩就往家跑。刚拐进巷子，就看见两个差役站在我门前，手里拿着我的海螺簪子。
那是渔村带来的唯一一件首饰。"找到了！"差役高举簪子，"这定是那逃妾之物！
"我抡起门闩冲过去："滚出我家！"差役吓了一跳："疯妇！
我们奉周大人之命......""周云笺算什么东西！"我一门闩砸在墙上，"告诉他，
再敢来骚扰，我就去长安敲登闻鼓！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抛糟糠之妻的畜生！
"差役们面面相觑，终究没敢动手，灰溜溜地走了。我捡起地上的海螺簪子，月光下，
螺壳泛着淡淡的光。这是出嫁那年，周云笺在海边捡来的海螺，
又花了一宿亲手做给我的簪子。“啪。”簪子在我手里断成了两截。
5 赵璃儿的挑衅天还没亮，我就被拍门声惊醒。"婉娘！快开门！
"我抄起门闩拉开一条缝，书肆伙计满头大汗地挤进来："周大人今早启程回长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