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时分皮德胜

香奈儿五号的尾调还在卧室里游荡，苏晚看着梳妆台上那支被掰成两截的TF16，

膏体歪扭地渗在胡桃木桌面上，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顾沉舟，

你连分手都要演这么一出？”她捏着手机，屏幕里是闺蜜发来的照片——两小时前，

他的保时捷停在半岛酒店门口，副驾坐着周氏集团的千金周敏仪，

钻石耳钉在车灯下闪得刺目。男人倚在门框上，手工定制的衬衫领口敞着，

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这是苏晚曾经最爱的角度，此刻却像块淬了毒的糖：“苏晚，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年前在艺术展相遇的场景突然涌上来。

她穿着ZARA的打折款，抱着帆布包站在莫奈的《睡莲》前，

他递来的名片上烫着“沉舟资本”四个金字。那时她以为，跨越阶级的爱情需要勇气，

却忘了勇气从来抵不过现实的钝刀。“所以你让我当你应付家里的挡箭牌，

现在周氏要和你联姻，就把我像用过的丝巾一样扔掉？”苏晚抓起梳妆台上的翡翠镯子，

那是他送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当初说什么‘你和她们不一样’，原来不一样的是我好骗。

”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窗外的麻雀。顾沉舟的喉结动了动，

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接起电话的瞬间，眉峰骤紧：“好，我马上来。

”转身时衣摆带过梳妆台上的相框，他们在普罗旺斯的合照摔在碎玉片上，

笑脸被割裂成狰狞的拼图。门关上的那一刻，苏晚蹲下身捡起照片。薰衣草花田里，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阳光穿过指缝落在她发梢。原来所有的温柔都有保质期，

当利益的齿轮开始转动，爱情就成了最先被碾碎的炮灰。三个月后。

苏晚站在美术馆VIP室门口，指尖反复摩挲着邀请函上的烫金字。

这是她以独立策展人身份策划的第一场展览，主题是“破碎与重构”。

玻璃门内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夹杂着冰块碰撞高脚杯的脆响。“苏小姐，霍先生在等你。

”助理小芸的声音惊醒了她。抬眼望去，落地窗边站着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背影宽肩窄腰，

腕间戴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霍景深，久仰。”苏晚伸出手，

想起业内传闻——这位霍氏集团的掌舵人，出了名的低调严谨，

据说连咖啡都要精确到水温92度。男人转身时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却很快被温和的笑意取代：“苏小姐比我想象中更年轻。”他的掌心干燥温暖，

不像顾沉舟总带着雪松香水的冷意，“听说你为了这场展览跑遍了欧洲，

连威尼斯双年展的策展人都对你赞不绝口。”客套话在舌尖打转，

苏晚突然注意到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素描本——边缘卷翘，像是被反复翻阅过。正要开口，

VIP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周敏仪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闯进来，

颈间的卡地亚项链晃得人头晕：“顾沉舟呢？他说要陪我看展的！”空气瞬间凝固。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听见霍景深淡淡开口：“周小姐，这里是私人会客室。

”“我找顾沉舟关你什么事？”周敏仪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突然笑出声，“原来是你啊，

被沉舟甩了就来攀霍先生？可惜啊，沉舟马上就要和我订婚了——”“周小姐。

”霍景深的声音冷下来，“如果再让我听见你在美术馆喧哗，

周氏的年度合作案恐怕需要重新评估。”周敏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摔门而去时撞翻了展台上的玻璃雕塑。苏晚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突然被划破，

血珠滴在透明的残片上，像朵开错了季节的梅。“没事吧？”霍景深递来手帕，

指尖掠过她手腕时停顿半秒，“其实顾沉舟今天也会来。”苏晚抬头，发现他的眼睛像深潭，

倒映着自己微微发颤的睫毛：“所以霍先生是故意让我和他碰面？”“不。

”霍景深帮她捡起那幅碎成三瓣的玻璃画，“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人留在回忆里就好，

就像这些碎片——”他指腹划过残片上的金箔纹路，“强行拼凑只会伤了自己。

”苏晚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院，她发着高烧整理顾沉舟的藏书，

发现每本《艺术史》里都夹着周敏仪的照片。原来早在她沉溺于爱情时，

现实的雾就已悄悄升起，只是她闭着眼不愿醒来。订婚宴定在西郊的庄园。

苏晚盯着镜子里的香槟色礼服，

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是霍景深送的见面礼——他说珍珠经过疼痛才能孕育光华，就像她。

“紧张吗？”霍景深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束白玫瑰，“其实你不必去的，我可以帮你推掉。

”“为什么要推？”苏晚接过花，指尖划过他手腕上的旧疤，“我总该亲眼看看，

当年那个说要带我去看极光的男人，到底娶了怎样的新娘。”庄园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下，

顾沉舟穿着银灰色西装，正和周敏仪切着三层高的蛋糕。苏晚跟着霍景深走进宴会厅，

在觥筹交错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苏晚？”顾沉舟的刀叉落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敏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脸色瞬间阴沉。

霍景深轻轻按了按苏晚的腰：“我去和陈总打个招呼，你随意。”温热的掌心离开时，

苏晚突然有些恍惚——原来被人妥帖护着，是这样安稳的感觉。“你瘦了。

”顾沉舟不知何时走到身边，身上的雪松香水混着烟酒气，“最近...过得好吗？

”苏晚盯着他领带夹上的碎钻，那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顾先生应该关心的是未婚妻。

”她转身要走，手腕突然被攥住，熟悉的触感让她浑身僵硬。“那晚在酒店，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沉舟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周敏仪的父亲拿周氏的项目要挟我，

我只是去谈条件——”“所以你就任由媒体拍到你们共进晚餐？”苏晚挣开他的手，

“顾沉舟，你知道最伤人的是什么吗？是你明明可以说‘我累了，我们分开吧’，

却偏要找借口，让我以为自己真的配不上你的世界。”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清晰，

周敏仪踩着高跟鞋走来，手里端着杯香槟：“苏小姐，既然来了就喝杯酒吧，

也算给我们的订婚宴添个彩头。”透明的液体在杯壁摇晃，

苏晚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顾沉舟公寓，

她发现冰箱里藏着的胃药——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

却在每次应酬时让她替他挡酒。“谢谢，不过我现在有专人替我挡酒了。

”苏晚接过霍景深递来的热奶茶，指尖在杯壁上摩挲出温热的印子，“霍先生知道我胃不好，

连奶茶都是去冰三分糖。”霍景深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顾先生，听说沉舟资本最近在谈江北的项目？巧了，

霍氏也有意向，不如改日聊聊？”顾沉舟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停留片刻，

喉结滚动：“苏晚，我——”“顾先生，新娘在等你切第二块蛋糕。”苏晚打断他，

指了指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周敏仪，“别让她久等，毕竟这场婚姻，你们等了那么久。

”转身时，苏晚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知道，那是周敏仪摔了香槟杯，

就像她曾经摔碎的翡翠镯子——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哪怕用金缮修复，裂痕依然存在。

深秋的外滩，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江面。苏晚站在霍氏大厦的顶层，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灯，

像串永远点不完的灯。“在想什么？”霍景深递来热可可，指尖划过她冻红的耳垂，

“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紧张吗？”“再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苏晚望着他腕间的旧疤，

“你说有些人留在回忆里就好，可你知道吗？你比回忆更温暖。”男人笑了，

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细碎的光：“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他从内袋掏出那本素描本，

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画中女孩蹲在美术馆角落，阳光透过穹顶落在她发梢，

像镀了层金边，“三年前在巴黎奥赛博物馆，你对着梵高的《星月夜》哭了很久。

”苏晚愣住了。那是她第一次出国，站在真迹前突然想起顾沉舟说过的话：“等你毕业，

我带你去看遍全世界的画展。”后来她才知道，他早就在筹备和周敏仪的联姻，

那句承诺不过是哄她的甜言。“当时我就想，能为一幅画流泪的女孩，

心里一定住着个干净的世界。”霍景深合上素描本，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

“后来在国内遇见你，才知道原来命运真的会让对的人重逢。”江面上的渡轮鸣笛而过，

灯光在他眼底流转。苏晚突然想起顾沉舟最后一次找她的场景——在美术馆的仓库，

他浑身酒气地抓住她的手：“苏晚，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可以和周敏仪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