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无剑

黑铁城的暮春总带着铁锈味。

萧战跪在青石板上，掌心的血珠第三次渗进刻着二十八宿的测剑碑，石碑却依旧泛着死灰般的光——和前两年一模一样，连剑碑裂隙里卡着的枯叶都没换位置。

“第三年了，还是个无种废物。”

监考官王执事的袖口沾着新血，刚给隔壁少年测完黄金剑种，这会儿正用鞋底碾萧战的指节，“你娘当年可是天剑宗外门，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连青铜剑胚都不配的杂碎？”

围观的少男少女们爆发出嗤笑。

萧战垂着眼皮，能看见十六岁少女李婉儿的绣鞋尖在石砖上碾出细痕——她去年测出白银剑种，如今己是王家准儿媳。

此刻她正用帕子捂着嘴，腕间的剑穗上坠着半块碎玉，是萧战三天前在乱葬岗替她捡的。

“听说他妹妹楚怜生下来就有血月胎记？”

有人压低声音，“无种废物配带煞星妹妹，真是剑坟里爬出的蛆虫。”

测剑碑突然发出嗡鸣。

萧战浑身绷紧，看着石碑中央浮出极淡的灰雾——比去年深了三分。

可这点变化在王执事眼里不过是个笑话，他拎起萧战的后领像丢死狗：“滚吧，别脏了测剑碑。

明日起去剑冢守坟，省得你妹妹饿死前还能见着活人。”

暮色漫进街角时，萧战的布鞋己经磨穿。

他攥着从王执事那里偷顺的半块剑核，指腹被棱角割出血痕——那是今早李婉儿的未婚夫王腾测剑时崩裂的次品，在常人眼中一文不值，在萧战这里却是半个月来唯一能入口的“食物”。

乱葬岗的石碑在风中摇晃。

萧战蹲在第七座无主坟前，指甲抠进新填的坟土——今早他看见抬棺的人袖口绣着天剑宗的云纹，棺中老者握剑的手垂在棺外，指节上有三枚剑茧，正是剑修突破剑心通明的标志。

“对不住了老人家。”

萧战撬开棺木，腐臭味混着铁锈味涌上来，他却像闻见珍馐，指尖抚过老者掌心的剑茧时，掌心突然灼痛——那柄缠着布条的铁剑，竟在棺中发出极淡的颤鸣。

当牙齿咬进老者手腕的剑核时，萧战听见了骨头碎裂的脆响。

剑核里凝固的剑元像碎冰碴子刮过喉咙，视网膜上突然炸开血色弹窗，那些在测剑碑前模糊的文字突然清晰：吞噬剑域激活——初始权限：可炼化品阶低于宿主当前境界的剑种，掠夺其剑技及剑域碎片检测到宿主当前状态：无剑种（特殊体质·剑胎），可强制吞噬高于自身境界的剑种，代价：承受剑种原主30%记忆反噬萧战的瞳孔骤缩。

棺中老者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天剑宗外门长老陈通，三日前在苍狼山脉遭狼王剑种反噬，临终前自断心脉，剑核却因狼王精血浸染而形成罕见的“庚金狼首剑种”。

“原来你藏着这东西。”

萧战裂开嘴笑，血水顺着下巴滴在棺木上。

他握住那柄缠着狼毛的铁剑，剑鞘上的狼首浮雕突然睁开眼，瞳孔里倒映出萧战正在融化的面容——他的右脸皮肤像被火灼烧，露出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剑胎骨。

剑核在胃里炸开的瞬间，萧战听见了狼嚎。

他看见自己的手掌长出细密的白毛，指甲变成青黑色的利爪，而测剑碑上那些模糊的星图，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掌心凝聚。

当他咬断老者的剑穗时，视网膜上的弹窗再次闪烁：成功吞噬青铜级庚金狼首剑种（变异型），获得被动技能：剑鞘吞噬（可吸收接触到的剑类武器灵力）当前可炼化剑域碎片：狼首剑域（1%）远处传来脚步声。

萧战抹了把嘴，将老者的尸体推进乱葬岗的废井，铁剑刚插进腰带，就看见李婉儿的绣鞋停在三丈外。

少女提着灯笼，发间别着他送的矢车菊，却在看见他嘴角的血渍时后退半步：“萧战，你……你在吃人？”

灯笼摔在地上。

萧战看着少女踉跄跑开的背影，忽然听见腰间铁剑发出低吟。

他摸向剑柄，狼首剑鞘突然变得滚烫，刚才李婉儿掉落的帕子正飘在脚边，帕角绣着的剑穗图案，竟在他眼中渐渐变成真实的剑形。

“不是人。”

萧战捡起帕子，指尖划过狼首剑鞘，帕子上的剑穗突然崩断，化作光点钻进他的掌心，“是剑域的……吞噬者。”

回到破庙时，妹妹楚怜正借着月光补他的旧衫。

少女耳后的血月胎记在暗处泛着微光，听见脚步声立刻抬头，却在看见萧战腰间的铁剑时浑身发抖：“哥，这是……”“明日起不用去剑冢守坟了。”

萧战扯下破衫，露出背上新浮现的狼首纹路，那些在测剑碑前从未显形的星图，此刻正沿着他的脊柱排列成剑域雏形，“王腾不是总说你是煞星吗？

明天开始，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黑铁城真正的煞星。”

子夜时分，萧战蹲在破庙梁柱上，狼首剑鞘垂在下方，剑穗尖端距离王腾的眉心只有三寸。

少年正在灯下研读《血煞剑典》，那是王执事花大价钱从血河宗买来的次品，此刻却在萧战眼中清晰显形——剑典封面上的血纹，正是狼首剑种最厌恶的阴邪气息。

“谁！”

王腾突然抬头，手中青铜剑刚出鞘，就看见萧战倒挂在梁上，狼首剑鞘正滴着水，水珠落在他的剑典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萧战松开手。

狼首剑鞘在落地瞬间展开，剑穗扫过王腾的手腕，青铜剑“当啷”落地。

少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刚才被剑穗扫过的地方，正浮现出和萧战掌心相同的星图纹路。

“你测剑时说过什么？”

萧战蹲下身，指尖划过王腾的剑典，血纹突然扭曲，“说我妹妹是煞星，说我是剑坟里的蛆虫？”

王腾想喊，却发现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掐住。

他看见萧战的眼睛变成了狼瞳，右脸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剑胎骨，而那柄本该普通的铁剑，此刻正从剑鞘中透出庚金剑气，在萧战脚边聚成狼群虚影。

“现在让你看看，蛆虫怎么吞剑。”

萧战张开嘴，狼首剑鞘突然变大，剑穗缠住王腾的手腕，少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在融化，青铜剑种的本源之力正顺着剑穗流入萧战口中，视网膜上再次弹出红光：检测到可吞噬白银级青霜剑种，是否强制吞噬？

（宿主当前境界：伪铸剑境，目标境界：铸剑境中期）警告：跨境界吞噬将承受剑种原主记忆反噬，可能导致灵智受损萧战咬住下唇。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王腾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三个月前在乱葬岗踢碎他妹妹的药罐，昨夜在测剑殿偷改他的测剑结果，甚至……看见李婉儿耳后的血月胎记时，曾向王执事提议将楚怜献给血河宗。

“原来如此。”

萧战笑了，狼首剑鞘突然爆发出强光，王腾的身体像被抽干的皮囊，青霜剑种的本源化作光带钻进他的眉心，“你以为改了测剑碑，我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剑鞘重重砸在地上。

萧战站起身，看着王腾变成干尸的模样，右脸的剑胎骨己经完全显形，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他捡起《血煞剑典》，指尖划过封面时，剑典突然燃烧，化作血珠融入他的掌心——这是吞噬剑域的新能力，连剑修的功法都能首接炼化。

破庙的木门被撞开。

李婉儿举着灯笼站在门口，看见萧战脚边的干尸时，手中的矢车菊掉在地上。

少女颤抖着后退，却听见萧战的声音像浸了冰：“三年前你在乱葬岗摔断腿，是我背你走了二十里山路。”

萧战擦去嘴角的血，狼首剑鞘在他背后发出狼嚎，“昨天你说测剑碑显灵，说我妹妹的胎记是血月诅咒——”他踏前一步，李婉儿看见他眼中的狼瞳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现在我告诉你，真正的诅咒，是让所有欺负她的人，都成为我剑鞘里的养料。”

晨雾漫进黑铁城时，王执事的惨叫声惊醒了整条街。

人们看见他跪在测剑碑前，双手被狼首剑鞘钉在石碑上，手腕处的剑种印记正在融化，而萧战站在他身后，右脸的剑胎骨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从今天起，黑铁城的剑修规矩——”萧战抽出狼首剑，剑鞘扫过测剑碑，二十八宿星图突然扭曲，在石碑上刻下新的血字，“无剑种者，可吞万剑；剑胎之身，永镇剑坟！”

人群中有人倒吸凉气。

李婉儿躲在街角，看着萧战转身时，狼首剑鞘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竟开出了蓝色的矢车菊——那是乱葬岗里只有剑修尸体旁才会生长的花。

而萧战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天剑宗的剑碑密室，一块刻着“萧战”名字的剑胎石碑，正发出刺耳的嗡鸣，碑底渗出的鲜血，渐渐在地面聚成狼首剑域的雏形，而更深处的剑冢里，某具刻着相同剑胎纹路的骸骨，手指突然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