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案·元夕

董事会会议室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折射出冰冷的光，林琛垂眸转动着尾戒，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嗤笑。

檀木长桌尽头，二叔林振业正举着CT片对着灯光，白底黑字的诊断书在投影仪上投出硕大的"脑部损伤"西个字。

"各位都看到了，小琛车祸后这三年......"林振业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语气沉痛得恰到好处，"智力水平恐怕连十岁孩子都不如。

"林琛盯着自己面前摆着的儿童填色本，铅笔尖在白雪公主裙摆上洇开一朵墨花。

三个月前他刚从昏迷中醒来时，确实连筷子都拿不稳。

但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是江城最年轻的金融鬼才，是十六岁就帮林家拿下港城地王项目的商业奇才。

"听说上周他还在办公室追着保洁阿姨要奶糖？

"财务总监王董用钢笔敲了敲报表，"这样的继承人，林氏怕是要改姓陈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

林琛的笔尖停在毒苹果上，余光瞥见陈美琳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正搭在二叔膝盖。

这位新晋的董事长秘书，三个月前还是他的私人护理。

"既然大家没意见......"林振业起身整理西装，"下周的股东......""二叔。

"林琛突然举起填色本，声音带着孩童般的雀跃，"这个公主裙的颜色不对哦。

"他歪着头，指尖点着投影幕布，"就像您上周拍回来的元青花，釉里红掺了现代氧化钴呢。

"满室哗然中，林琛看着二叔瞬间惨白的脸。

那尊花了三亿拍下的"元代珍品"，此刻正摆在林氏大厦一楼展厅。

而真正的那尊，此刻应该躺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他三天前刚通过暗网查到的信息。

"小琛别闹了。

"陈美琳快步走来，香水味裹着慌乱，"姐姐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林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拇指重重按在她戴着的百达翡丽上。

这是去年生日他送父亲的礼物，表盘背面还刻着林家家徽。

"姐姐的手表会唱歌吗？

"他眨着眼睛，"爸爸那块每到整点就会唱《致爱丽丝》，上次在太平间还响了呢。

"陈美琳踉跄后退撞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诊断书上晕开，露出下层纸页的"伪造文书"水印。

林琛弯腰捡起诊断书时，袖扣里藏的微型摄像头正对着全场。

苏明月推着清洁车穿过会展中心走廊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傻笑。

林琛正趴在鎏金掐丝珐琅钟的展柜上哈气，鼻尖在玻璃上压成扁平的云朵。

她握紧车把——这是三年来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保安！

"陈美琳踩着十厘米红底鞋冲过来，"谁让傻子进预展区的？

"林琛突然抓起消防锤砸向展柜，警报声响彻大厅的瞬间，他精准地让锤头擦着古董钟边缘掠过。

飞溅的玻璃碴中，鎏金钟摆突然开始疯狂旋转，内置的八音盒传出变调的《东方红》。

"这个钟表爷爷生病了。

"林琛蹲在满地狼藉里，用儿童蜡笔戳着机芯，"它心脏跳得比美琳姐昨晚在酒店还快呢。

"赶来的记者们闻言齐刷刷调转镜头。

陈美琳涂着遮瑕膏的脖颈瞬间涨红，她今早特意用丝巾遮住的吻痕正在发烫。

林琛歪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他太清楚这个女人每天要往二叔别墅送三次燕窝的习惯。

"胡说什么！

"林振业分开人群，藏青西装上还沾着香灰——他刚从弘法寺回来，那尊开过光的赝品青花瓷正供在佛前，"这是要上拍的清代孤品......""是上周二的义乌新品呀。

"林琛举起儿童电话手表，外放语音响彻全场："淘宝同款包邮价888，下单备注林总还送青铜器做旧药水哦~"大屏突然跳转首播画面，镜头里赫然是二叔秘书在作坊监工的场景。

当工人给钟表零件喷防锈剂时，林琛突然指着屏幕尖叫："美琳姐小心！

你新接的头发着火啦！

"人群哄笑中，陈美琳的接发片真的开始冒烟——林琛砸玻璃时溅落的镁粉，正与她发间的定型喷雾发生反应。

消防喷淋头应声启动，古董钟在暴雨般的水幕中褪去金漆，露出底部激光雕刻的生产批号：2023/06/17。

林振业拽着林琛衣领把他拎起来时，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味。

这味道他在股东大会那天也闻到过，当时诊断书下层的伪造文书水印......"二叔的手在抖呢。

"林琛贴着男人耳边轻笑，"像不像三年前你在我刹车油里加甘油时的样子？

"林振业触电般松手，看着少年跌坐在地哭喊着要糖。

记者们拍下他凌乱的领口下，锁骨处有道新月形疤痕——和被撞毁的迈巴赫天窗碎痕一模一样。

苏明月趁机混入收拾残局的工作人员。

当她擦拭鎏金钟底座时，指腹摸到微凸的刻痕。

借着水渍反光，她看清那是用摩斯密码写的：拆迁批文在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