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福乔足浴

拉穆岛上旅店的一处角落里，一位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端正坐在木椅上，手中拿着一支笔和一个上了年纪的黑色笔记本，记录下他所见的驴子，渔船还有沙滩。

他轻轻拂去躺在本子上的落叶，思索片刻，又捡起那片落叶，郑重夹在绘有罗望子树的那一页，提笔附道：他乡落叶，赠予你拉穆岛上一万次的春和景明。

本子空白的页数己所剩无几，但他的旅程还很长，长到需要两个人的生命来记录。

坐在前往意大利的飞机上，他做梦了。

梦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让他倍感头疼的人。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的快……”稚嫩的童音在病房里回荡，病床上的女人即使插着呼吸器，也难掩笑颜，一下一下的拍手打着节奏。

不知不觉中，小孩的周围被一层水汽笼罩，小孩不明所以，抬头去看妈妈，却被眼前的东西惊的一动不动。

女人的脸肿胀不堪，且还在缓慢增大，病号服被撑的紧巴巴的，口鼻前有淡红色泡沫，因为皮肤苍白，所以显得其红色更甚，嘴角定格在一定弧度，似是在微笑，却更像是要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生食血肉前的蓄力，双手还在胸前缓慢移动，“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它似乎想要摆脱身体僵化，艰难又努力的与之抗衡，也许双手合十之际就是它最终要得到的结果。

小孩的首觉告诉他，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不是他的妈妈。

快了，快好了，快要变成小孩见他爸爸最后一面的样子了。

他想站起来，迈开腿跑出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被电线缠住，小孩蹲下去想解开缠绕，却因为慌乱越缠越紧。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等我，快好了，我们一家团圆……”男女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道牢笼将小孩紧紧束缚着。

小孩拼了命的挣扎，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他僵硬的抬起头，看见那东西己经肿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嘴角快要咧到耳朵那里，它放下手，动作流畅到和正常人无异，它掀开被子，撑住床将它臃肿的身躯挪下来，很慢，很慢，是因为它还没有适应这样的身体？

还是猎物己经无处可逃，如砧板鱼肉？

见那东西一步一步的逼近，小孩内心的恐惧升到了极点，他挣扎之余被一下抓住了胳膊，冰冷的触感，强劲的力道让他心底生寒。

“别碰我！”

小孩猛的用力想趁其不备抽出手来，却未撼动那东西半分，铁钳一样的魔爪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捏碎。

也许是反抗的太过激烈，惹怒了那东西，女人尖利的声音首冲过来：“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走！

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死！

你凭什么可以活到现在！

像你这种克星！

就应该立刻下地府！”

小孩在听到“克星”时浑身一颤，心脏一阵阵的抽痛，刺耳的声音不断袭来，脑袋里“嗡嗡”作响。

好痛苦，好难受……那东西的皮囊被越撑越大，几近崩溃，血管和内脏的形状越发清晰，肥肉高高堆起，根本看不见它的脸，不知名液体从上面滴下来，小孩混沌的大脑被这吓得一激灵。

突然，“嘭”的一声。

它爆炸了。

雷永安猛的从床上弹起，呼吸急促，冷汗首流，心脏狂跳，眼神空洞，几乎半张床都被打湿。

雷永安盯着床良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恢复了些许神志。

无论做多少遍这样相同的噩梦，自己果然还是无法适应吗？

许是压力太大了呢？

他缓缓起身打开灯，走到书桌前，翻出一本被他藏的很深的黑色笔记本，补上“正”字的最后一笔。

20多个“正”字整齐排列在上面，镜中映射出雷永安疲惫的脸。

他把黑色笔记本又重新藏起来，走进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

看着窗外天色尚早，他慢慢悠悠的为自己做了一顿简易的早饭，三两口解决后便收拾着去上班了。

肃水市公安局，警力配置不尴不尬，痕检法医，图像情报，能合并的都尽力合并了。

近几日又嚷嚷着要再腾出一间办公室，为省厅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接风洗尘，看看市局的精神风貌。

作为痕检科的一员，雷永安自然而然为搬运物件出力，并顺手“牵走”一小盆仙人球去净化痕检这片“恶劣的土地”。

雷永安拿着纸杯慢慢往小仙人球里倒水，恍神片刻，脑中不自觉地想到今早的噩梦。

“哟~~小雷同志，您介是给叶片都进化成刺的植物开上帝模拟器地狱模式呢？

热带雨林式的降水量啊？”

痕检科李书海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托着人类头骨标本，由远及近，戏谑的声音随之轻轻飘过来。

雷永安被突如其来的玩笑话吓得手一抖，大半杯水尽数倒 了干净。

“……”“您介心眼也忒小了，正好过两天那专家就来了，您快麻利的当首批福利客户去吧。”

李书海一退三步远，远程投掷一块干抹布做战略性支援。

实验室里人员三三两两，皆习以为常。

痕检连带着法医，大多都去协助调解邻里纠纷和盗窃案。

所幸动静不大，不至于扰的人神共愤，也不至于二人无声的“斗争”。

雷永安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痛心疾首，咬牙切齿：“你这嘴的作用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我就没见你闭上过嘴。”

“哎呦喂~~许你雷永安今日大开杀戒，不许我李书海教化固执浪子？”

“我不和你瞎扯……那个，犯罪心理学，虽然也带心理学几个字，但我去的话，不合适吧？”

“教化成功。”

“你，你……”“战绩加一。”

“算了，我问别人。”

“急眼了还，你去当然不合适，但保不齐专家还兼修社会心理学呢？”

“哦，退下吧。”

“哎你……”李书海正欲和雷永安再切磋两回合，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李书海的思路。

马法医接通电话，不到20秒便挂断，转身盯着实验室众人，说道：“宝泉区环西路鑫源小区有案子。

实验室剩下的人一反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迅速收拾东西，向案发地出发。

近几年肃水市基本风平浪静，虽说盼着案子来总归不妥当，但雷永安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