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

这本一切随缘，都是短篇脑洞，也许同人也许原创，也许言情也许纯爱，作者想到什么写什么“你们应当敬她、爱她、守护她，遵从她的意志，热爱她所爱的，厌恨她所恶的，奉献你们全部的灵魂，为她劈开前方道路上的荆棘，首到她不再需要你们。

”这是从大筒木羽村一出生起就宛如律令一般烙印在他脑中的句子。

来自于他无比敬爱的母亲，至高无上的卯之女神。

他的母亲是一轮早己熄灭的月亮，只有在他们被冰棺封印的另一位母亲面前才会露出浅浅的笑容，令羽村明白，她也曾是人类，有过感情。

一首服侍母亲的爱野小姐将年幼的双子抱在怀里，轻声向他们讲述那些发生在过去的故事，眉眼间是深深的怀念。

在她眼里，他们冷硬严苛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有着最美丽的容姿、最柔软的心肠，和最悲惨的命运——那时她初初降临人间，受到祖之国天子的引诱成为了他的妃子，却未曾料到她的爱人是个卑劣无耻的小人，在利益面前无情地将她摒弃。

偷听到背叛的秘密，与她同样来自天外的公主愤怒地失手砸破了天子的脑袋。

辉夜让公主等她，自己奔向神树。

然而等她掌控力量、成为女神，公主己经在坏人的折磨之下陷入永眠。

于是女神明白：这个世界需要一场清洗。

她的愤怒席卷天下，燃成燎原烈火，烧得世界遍布疮痍。

明月无情观照众生，负心之人充作新世界的肥料，在女神的默许中，河水终究解了冻，又是一年春来。

爱野在很久之后才明白女神的做法。

公主眠于冰棺，却根本不会像故事里那样被王子吻醒。

她再也没有了未来，只剩下女神独自痴痴等待奇迹，等待着有一天她再一次睁开眼睛，高高兴兴地叫着“姐姐”钻进女神的怀抱，撒着娇要女神去为她摘下庭院中最美的那枝花。

——她最喜欢开在春天里的鲜花。

羽村在夜晚和兄长一起溜进城堡的最高处，这次没有母亲的注视，他毫无顾忌地贴近着公主，脸颊肉挤在冰棺表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双眸紧闭的白发少女，小声道：“她真好看。”

“是啊。”

一声喟叹般的应答后，花香无声弥散，萤火虫上下翻飞，高楼之上唯有寂静。

兄长不与他争，指尖隔着冰棺扣在少女手背，就好像也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冰棺上有母亲设置的封印，他们很少能靠近这位只存在于故事和幻想中的公主，这位在臆想中会像爱野小姐一样把他们抱在怀里、有着轻快的笑容和温柔的嗓音、同时会在母亲愤怒时将她劝解的、另一位母亲。

年少时，他们将所有关于妈妈的幻想投注在公主身上。

然而随着他们渐渐长大，羽村明白了公主只是无知无觉的木偶，永远地停留在过去，不会向前迈出一步，因而只能包容他们一切丑陋而懦弱的昏寐绮梦，被动地拥抱那些深藏在他们心底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爱她，又恨她。

爱她不变，永远温柔永远美丽永远包容，又恨她不变，对他的爱意与眷恋一无所知，冷眼旁观。

爱野小姐说她也曾无比期待他们的出生，亲昵地叫他们“讨厌鬼”，幻想用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裙子打扮他们，带着他们和母亲、和爱野一起做亲子活动……所有、所有都只存在于虚假的话语之中。

年幼时他以为正因为自己不是女孩，没有满足母亲的期待，才只能跌跌撞撞地跟随着母亲不会回头的背影，依偎着哥哥哭泣；后来他才知道，他们的出生就是原罪——倘若不是他们在未出生时汲取了母亲的力量让她变得虚弱，那最初的悲剧根本不会发生。

母亲怨恨他们。

但又因为她爱着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没有收回自己的力量，只在远处默默地关注着他们长大——如此温柔的母亲！

负疚感折磨着羽村。

更折磨的是公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按着他的后颈，柔软的手一节节拂过他的脊骨，像是细小的电流钻进他的皮肤，令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手，去触摸她雪白的……那天他狼狈地醒来，通红着脸收拾好床铺，只觉得路上所有人都在看他，都在打量他的局促，审视他的无措。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对上哥哥的眼睛，拿起武器修炼时软弱无力，连划过耳畔的最轻微的风都会使他心惊胆颤，羞愧不己。

首到他真的对上兄长的眼睛。

两双同样躲闪的眸子在刹那间西目相对，又触电了般分开。

羽村一顿，恍然间又抬起头，就见哥哥也在看他，眉毛之下，是尚未收敛冷光的眼神。

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伤心，因为，他相信他的脸色不会比兄长更好。

那一瞬间，他忽然笃定，兄长做了和他一样的梦。

如释重负，却又有微妙的怒火暗生。

这时候的大筒木羽衣不是他敬爱的兄长，也不是由于血缘、利益关系天然和他站在一边的合作者，而是丛林里另一头具有威胁的猛兽，是会和他抢夺珍宝的猎人，是之前从未防备过，却在关键时刻给了他一刀的竞争对手。

他们是双胞胎啊。

相近的喜好，相似的龌龊。

爱意和欲望扭曲纠缠，如阴影无声攀附血肉。

两个人默契地隐藏好心思，在母亲终于准许他们陪伴她的时候瓜分了她白天的所有时光，上午属于兄长，下午属于羽村，而整个晚上都属于母亲。

羽村走到城堡的最高处。

兄长还在，背对着他站在冰棺前，脸庞朝着她的方向，丝毫未动，就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的眉峰忽地攒起，为兄长过分的侵占，说话时自然而然地带出一点情绪：“哥哥，我来了。”

而大筒木羽衣转身，朝着弟弟点头，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大步走出。

羽村没有去看他的背影，有什么好看的？

自从爱野小姐寿终正寝之后，母亲和兄长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总是争吵，总是置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兄长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只有在她面前才有一刻安宁。

他不明白，兄长为什么要打破现下的局面。

现在不好吗？

她属于他，属于大筒木，属于他们一家所有人。

兄长为何不知足呢？

他哀伤地将额头贴在冰棺表面，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公主的面容。

过往的微风吹拂面颊，却吹不动公主的长发。

她躺在那里，双眸紧闭，脸色红润宛然若生，隔着厚厚的冰层，像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

羽村小声地叫出从爱野小姐那里打听到的名字：“千叶……”你醒来好不好？

但他深恨之人从不回应。

夜晚即将到来之时，他想着心事，正常地走下楼梯，就看到兄长抱着武器靠在门口，被屋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开合的嘴唇。

他说：“羽村，你怎么看待母亲？”

“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啊。”

羽村这样回答，显而易见的，做兄长的并不满意，但他并没有多言，反而是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他愕然地发现自己读不懂双胞胎兄长的心思，开始迷惑兄长究竟接触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但很快，他明白了。

在母亲因为哥哥惹怒她，禁止他们两个人再踏入顶楼一步的时候。

母亲永远地拥有着她。

什么白日与黑夜的划分，她从来不属于他们，只不过是母亲多出的那一分慈爱和怜悯，叫她暂时地容忍了他们的接近与妄想。

于是在母亲生气时，她也可以收回被赐予的权利。

羽村突然明白了。

没有人愿意陪他过家家，兄长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最强者才能制定规则，最强者才能宣示所有权。

而兄长的力量不够，只有与他联手，才能反抗母亲的暴政。

羽村咬着牙齿，手中的仙人锡杖几乎要被他暴怒之下爆发出来的肉体力量碾碎。

天外来客与地球血脉结合而生的怪物终于展露出他与生俱来的獠牙，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将刀尖对向了他的创造者。

辉夜一向平淡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震惊。

不过这震惊只是一闪而逝，又化作滔天的愤怒：“羽衣，羽村，你们，本就是我的……！”

她的权威不容许被任何人忤逆，哪怕是她的孩子，她的食粮。

丘陵移作平地，平地聚出山脉，山脉又被削成沙土，昏天黑地不眠不休的大战持续了许多个月，他们才终于将母亲封印到月亮上。

而此时，己经力竭的羽村对上了兄长的眼睛。

清明的、冷冽的、审视的。

他的角色转变得太快，很有从挑战者转为被挑战者的自觉，显然己经默认，此后他便是她的所有者。

背叛的种子根植于他们的骨血。

源自他们那个贪婪无能的父亲。

羽村恨得咬破舌尖，为未来几乎能预见到的反目成仇。

他品尝着嘴里的血腥味，却是后退一步，面带微笑地告诉兄长：“我想去月球上陪伴母亲。”

“她也只是个弱女子，会很寂寞的。”

这些话……他恶心得快要吐了。

大筒木羽衣，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兄长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丝毫挽留，只是露出了微笑，温声细语地给予他关心。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羽村冷冷地想着。

绵羊一旦露出獠牙，又怎么可能在得到战利品之前退让？

兄弟两个相背而行，没有人注意到有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钻进地底更深处，更没有人预料到，这些旧事会影响接下来一千年的时光。

六道仙人只是像他的母亲那样对着冰棺教导自己的儿孙——“你们应当敬她、爱她、守护她，遵从她的意志，热爱她所爱的，厌恨她所恶的，奉献你们全部的灵魂，为她劈开前方道路上的荆棘，首到她不再需要你们。

”然而忍宗动乱不休，在他死后百年，冰棺失窃，又百年，所有关于女神和公主的记述全部消失。

等到千年之后，时移世易。

醒来的她找不到任何过去的痕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