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天九脉

苍玄洲的悬空城漂浮在云海之上，七十二座观星台以北斗阵型排列，陨铁锁链串着刻满符咒的青铜铃铛贯穿其间。

陆青冥此刻藏身的废塔位于第三星轨断裂处，琉璃瓦缝隙里滋生的荧惑草正渗出暗红色汁液——这是三百年前天道重置时陨星坠落的痕迹。

他反手按了按背后玄铁剑匣，那些刻满罪己诏的篆文在月光下泛起幽蓝微光。

这是用归墟海底的沉星铁锻造的容器，表面布满细密的鱼鳞纹，此刻正随着塔外掠过的谛听兽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咔嚓——"瓦片碎裂声从头顶传来时，陆青冥正用匕首削着荧惑草根茎。

墨色窄袖被暗红汁液浸透，眉间那道形如流火的疤痕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三日前从祭魂殿带走的魂玉在怀中发烫，烫得他想起老阁主临终前抓着剑匣说的那句话："青冥，你本就是荧惑守心..."塔外忽然响起环佩叮当声，十二盏引魂灯顺着星轨飘来。

陆青冥瞳孔微缩——这是天机阁巡夜使的标配。

那些琉璃灯罩里跳动的不是烛火，而是被炼化的记忆残片，据说每收集三百段记忆就能凝成指甲盖大小的魂玉。

"罪人陆青冥！

"尖利嗓音刺破夜幕，灯影里浮现出戴着哭脸面具的巡夜使，"私盗祭魂殿镇物，该当抽骨点天灯！

"他手中哭丧棒挥动时，那些引魂灯突然暴涨，映出塔身表面密密麻麻的符咒——这是悬空城特有的防御阵，此刻却因星轨断裂失效大半。

陆青冥反手抽出剑匣最上层的短剑，刃口在月光下显出诡异的锯齿状波纹。

这是冷月心去年冬至送他的狐尾刃，那个总爱把毒舌当问候语的九尾妖女当时嗤笑："拿好了，下次被天机阁追杀时，记得用这玩意削断他们的裤腰带。

"当第一枚记忆火球撞破塔窗时，他怀中的魂玉突然爆发强光。

那些荧惑草汁液竟在剑匣表面流动重组，转瞬间凝成"荧惑守心"西个血字。

陆青冥突然头痛欲裂，眼前闪过陌生画面：滔天巨浪中矗立的青铜巨门，门缝里渗出带着星砂的海水——这分明是典籍记载的归墟海！

"这时候犯癔症？

"他咬牙拍醒自己，却听见塔底传来吊儿郎当的吟唱："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伴着节奏感极强的敲击声，白衣黑帽的身影踏着星轨跃上塔檐，腰间七星古钱撞得叮当响。

谢必安面具下的独眼眯成缝，哭丧棒突然指向陆青冥眉心："小子，你三年前在鬼市赊的往生香..."话未说完突然顿住，鼻翼剧烈翕动："归墟海的味道？

你怀里揣着的是...后土魄？

"谢必安的哭丧棒擦着陆青冥耳畔钉入砖墙，带起的劲风掀开他额前碎发。

九枚七星古钱从袖口鱼贯而出，在半空拼成牢笼状。

"这买卖划算，"他歪头咧开嘴，露出半口金牙，"把魂玉给我，债一笔勾销。

"陆青冥后撤半步，靴跟碾碎瓦片上滋生的荧惑草。

暗红汁液溅上玄衣下摆，晕开如血渍。

"无常簿主改行劫道了？

"他反手拔出狐尾刃，锯齿刃口剐蹭剑匣迸出火星，"冷月心说的没错，戴面具的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哈！

那狐狸精的尾巴毛还卡在我门缝里呢！

"谢必安突然旋身，古钱牢笼猛地收缩。

他右眼从獠牙面具后透出精光，白衣下摆隐约露出暗红血渍——那是三日前追杀叛逃洗魂使留下的。

塔外巡夜使的咆哮骤然逼近："无常簿的！

天机阁办事...""办你祖宗！

"谢必安抬脚踹飞窗棂，哭丧棒敲击声陡然加快，"欠债的归我！

要命的找你娘哭去！

"十二盏引魂灯应声炸裂，记忆残片如萤火纷飞。

陆青冥趁机跃上横梁，怀中魂玉烫得胸骨生疼。

那些飞散的记忆光点忽然向他聚拢，在触及剑匣瞬间凝成冰晶——正是记忆守恒律的具象化。

他瞥见某个光斑里闪过自己幼年模样：七岁生辰时老阁主赠的玉扣，此刻正系在谢必安腰间！

"叮！

"狐尾刃与哭丧棒相撞，炸开青紫色电光。

谢必安突然压低嗓音："小子，你师父死前是不是给了你半块夔牛骨？

"趁陆青冥愣神，他左手迅速比了个古怪手势——归墟海渔民祭潮的暗号。

巡夜使的火焰长鞭破窗而入，却烧着了谢必安故意抛出的账本。

泛黄的纸页在火中显出金色纹路，竟是一幅残缺的海图。

"接着！

"谢必安甩出三枚古钱击退追兵，将燃烧的账本残片踢向陆青冥，"想要答案，就拿魂玉去红尘客栈！

"陆青冥凌空接住火团，掌心菌菇孢子突然爆开——白蔹上次恶作剧粘在他袖口的药粉生效了。

喷嚏声与谢必安的怪笑混作一团："阿嚏！

你们天机阁...阿嚏！

连擤鼻涕都要算卦吗！

"最后一条陨铁锁链轰然断裂，悬空城东北角的观星台开始倾斜。

荧惑草汁液在瓦片上沸腾，蒸发的红雾中浮现出扭曲的星图。

陆青冥的荧惑疤灼如烙铁，怀中魂玉竟自行浮空，将漫天记忆冰晶吸成漩涡。

"抓住我的手！

"清冷女声破雾而来，九条狐尾虚影撕开红雾。

冷月心赤足踏着星轨残片，金瞳在夜色中燃如烛火。

她手中离魂伞倒转，伞骨间垂落的银铃晃出摄魂音——正是三日前从谢必安赌桌上赢来的"镇魂引"。

巡夜使的火焰长鞭抽向魂玉时，冷月心忽然轻笑："天机阁的狗，连主子都认不清了？

"狐尾刃从她袖中激射而出，锯齿刃口精准绞断七条锁链。

崩塌的星轨裹着陨铁砸下，将追兵逼退至百丈外。

陆青冥抓住她抛来的伞柄，嗅到淡淡狐火焦香。

这妖女竟穿着绡纱寝衣，裸露的脚踝系着串狐形魂玉，随动作撞出细碎清响。

"看够了？

"冷月心忽然贴耳低语，尾音带着讥诮，"下次偷窥记得付钱。

"魂玉漩涡中心爆出强光，陆青冥额间荧惑疤突然涌出星砂。

那些砂粒在空中拼出归墟海地图，冷月心瞳孔骤缩："原来老东西把海眼坐标刻在你骨头上..."她狐尾卷住陆青冥腰身疾退，身后星轨彻底崩塌成火雨。

谢必安在千米外的浮空岩上挥手，七星古钱组成临时渡桥。

"红尘客栈！

"他扯着嗓子吼，"记得让红药把老子的酒钱记天机阁账上！

"冷月心反手掷出狐尾刃，利刃擦着谢必安耳畔钉入岩壁："告诉孟萦，她上个月偷灌的钟情剂，我留着喂狗了！

"坠向云海的废塔残骸中，巡夜使首领拾起半片带血的账本。

火光映出残存的金色纹路——正是归墟海图中标注"荧惑种玉处"的裂谷。

他面具下的独眼眯起："派人盯死红尘客栈，等他们凑齐三块魂玉..."陆青冥瘫坐在飞驰的离魂伞上，发现冷月心正用狐尾给他包扎伤口。

"别动，"她指尖燃起狐火熨烫止血，"这尾巴上次拍死过十八个登徒子。

"当陆青冥瞥见她耳尖泛红时，伞柄暗格突然弹出一盒胭脂——标签写着"谢必安抵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