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还在不在

青州城上空的云层突然裂开千丈缝隙。

我站在城郊古槐下，看着那道横亘天际的裂痕。

星光如血，倒悬的银河里飘着破碎的青铜战车，几具仙人尸骸挂着残破的旌旗缓缓坠落。

腰间玉佩突然泛起青光，这是十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异动。

陆沉摩挲着冰凉的玉面，上古补天时留下的裂痕竟在此处重现，看来此番临凡倒也不算白走一遭。

"公子快走！

"紫衣少女跌跌撞撞扑倒在青石板上，素白衣襟染着斑驳血迹。

三丈外，七名黑衣修士踏着血色符咒追来，为首的独眼老者手握青铜铃铛，铃声过处草木尽成飞灰。

我轻叹一声，折扇在掌心转了个圈。

这些蝼蚁怕是不知道，他们追杀的少女腰间那枚青鸾玉佩，正是天机阁最后一块传承信物。

"小子要管闲事？

"独眼老者铃铛指向我眉心，阴鸷目光突然凝固——他看见我脚下青砖正在褪去颜色，方圆十丈的时空如同浸入水中的墨画，连他袖口的血渍都在倒流回伤口。

紫衣少女忽然抓住我的衣摆，指尖星辉流转。

这手法...竟是十万年前天机阁的"观星引"？

我低头看她额间若隐若现的月纹，忽然想起当年在星陨海畔，那个以命换天机的倔强身影。

"醉仙楼..."少女气若游丝，沾血的指尖在我掌心画出残缺的星图，"他们要抢..."青铜铃铛轰然炸裂，独眼老者暴退七步，右臂化作森森白骨。

我收起折扇，看着满地铃铛碎片重新聚合成完整法器，只是这次铃舌上多了一道霜纹——方才逆转时光时，顺手把他们的修为也倒退了三十年。

紫衣少女昏倒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七名修士在月光下渐渐缩成幼童模样。

夜风卷起我黑衣下摆，腰间的青铜酒壶晃了晃，一滴琥珀色的酒液坠落在她眉心，化作展翅的青鸾印记。

子时三刻，醉仙楼依旧灯火通明。

陆沉倚在二楼雕花栏杆旁，看着大堂中央那尊三足青铜鼎。

鼎身饕餮纹中暗藏的血煞之气，与方才追杀少女的修士同出一源。

"听说没有？

玄黄秘境要提前开启了。

"邻桌的虬髯大汉压低声音，"青州三大世家都在找天机阁的遗物，据说那东西能改换命格..."我抿了口店家号称百年陈酿的竹叶青，酒液入喉时轻笑摇头。

世人怎知所谓秘境不过是上古补天时的碎片，而他们争抢的遗物，此刻正在我袖中温养——方才给少女疗伤时，顺手取回了当年留给天机阁主的补天石。

突然有琴音破空而来，十三根冰弦悬于虚空。

红裙女子赤足踏弦而至，足踝银铃与琴声共鸣，整座酒楼的地板开始浮现血色阵纹。

角落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几个修士突然捂住咽喉，指缝间渗出漆黑如墨的血。

"天魔宗的七情魔音？

"我转动酒杯，看着酒液中浮现的狰狞鬼面，"不对，这是..."话音未落，怀中少女突然睁眼，瞳仁化作璀璨星河。

她指尖点在我胸口，本该洞穿金石的杀招却像泥牛入海。

陆沉低头看着被她扯开的衣襟，露出心口处那道横贯左右的剑痕——十万年前天道反噬留下的伤疤。

整座酒楼突然寂静无声。

红裙女子从琴弦跌落，七窍缓缓渗出银色的血。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胸前剑痕，颤抖着吐出西个字："太初...道伤..."红裙女子周身突然腾起黑焰，却在触及雕花梁柱的瞬间凝固成冰晶。

我拢了拢被扯开的衣襟，指尖拂过心口剑痕，十万年前那场天道反噬的剧痛恍如昨日。

"姑娘看够了？

"陆沉拾起跌落在地的玉杯，琥珀酒液在杯中逆时针旋转，破碎的冰弦竟重新续接成完整琴身。

那些中毒的修士喉间黑血倒流回酒杯，化作十二条游动的金鲤。

整座醉仙楼的时间流速正在与外界割裂。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却是在倒着报时。

虬髯大汉手中的酒坛刚泛起涟漪，酒水便己回到三刻前的模样。

唯有我怀中的紫衣少女不受影响，她额间青鸾印记明灭不定，与青铜鼎上的饕餮纹遥相呼应。

红裙女子突然跪倒在地，满头青丝寸寸成雪："尊上...这是轮回酒？

"我晃了晃腰间青铜酒壶，十二滴酒液悬空结成周天星斗阵图。

当年在太虚天境酿这壶"浮生尽"时，确实融了三缕轮回法则。

没想到下界还有人识得此物。

"林九幽派你来的？

"陆沉屈指轻弹杯沿，酒中金鲤突然跃出杯口，衔住了少女发间将落的玉簪。

这簪头镶嵌的赤晶石，正是玄黄秘境的钥匙碎片。

红裙女子还未答话，楼下突然传来木杖叩地的声响。

九道卦象虚影顺着檀木楼梯盘旋而上，在楼顶结成先天八卦阵。

白发说书人拄着青铜卦盘缓步登楼，每一步都踏在阴阳爻变的节点。

“十万八千劫，青衫染星尘。

"说书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月白清辉，手中卦盘映出我黑衣上若隐若现的星纹，"陆沉道尊，老朽等您很久了。

"我望着卦盘中流转的混沌气息，忽然记起当年补天时，曾有个书生模样的修士以肉身填补天隙。

那人消散前抛出的本命卦盘，与眼前之物竟有七分相似。

紫衣少女突然闷哼一声，青鸾印记化作流光没入青铜鼎。

鼎身饕餮纹活了似的扭动起来，三足之下渗出银白血水，逐渐凝成三枚跳动的星辰。

整座酒楼开始虚化，梁柱化作虬结的青铜古树，酒客们的身影变得透明——原来醉仙楼本就是建在时空裂隙上的幻境。

"玄黄秘境要现世了！

"虬髯大汉突然撕开人皮伪装，露出布满鳞片的身躯。

他的独角刺破虚空，竟是要强行打开通道。

我轻叹着将杯中酒泼向地面。

酒液触地瞬间，三千道剑意自虚空浮现，将整片空间切割成无数镜面。

每个镜中世界都映出不同的时间线——有修士在百年前擦拭秘境钥匙，有少女在月下修炼天机秘术，还有红裙女子跪在祭坛前接受魔种。

"时空如镜，诸位看到的不过是心魔倒影。

"我并指抹过青铜鼎，饕餮纹中封印的十万年血煞之气突然凝固。

鼎耳处浮现的补天石虚影，与我袖中温养的那块产生共鸣，整座秘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说书人的卦盘突然炸开，露出核心处跳动的青色心脏。

那心脏每搏动一次，在场所有人的修为便暴涨一截。

紫衣少女突然睁开双眸，瞳孔深处流转着不属于此界的星河万象。

"道尊小心！

"少女清喝声中，青铜鼎轰然炸裂。

秘境入口在血光中洞开，我瞥见裂缝深处漂浮的青铜战车残骸——正是我降临那夜所见，只是此刻战车上的仙人尸骸，竟都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