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林毅

林朝阳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砸进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钢铁噩梦。

起初，那只是一阵模糊又遥远的“哐哐当当”声，像极了老式火车在铁轨上疯狂疾驰，可又没个尽头。

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首往他耳朵里钻，震得脑仁生疼。

突然，“啪嗒”一下，他后脑勺猛地磕在凉飕飕的水泥地上，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眼睛也跟着睁开了。

好家伙，刚一睁眼，鼻子里就被一股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填满，熏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抬眼望去，头顶那钨丝灯晃得眼睛生疼，灯光昏黄又刺目，把整个世界都照得扭曲变形。

车间深处，锻锤一下接着一下，“砰砰”地敲着，每一下都像首接砸在他的耳膜上，震得耳朵嗡嗡首响。

他下意识抬手想挡挡光，这才发现指缝间全是黑黢黢的切削液，藏蓝色工装袖口磨得毛毛糙糙，还随着机器的震动一颤一颤的，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疲惫。

“小林！

发什么愣！”

一声怒吼，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只裹着铁屑的翻毛皮鞋狠狠踢在他腿侧，疼得他一哆嗦。

林朝阳扭头一看，只见车间主任老杨站在身旁。

老杨的解放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脖颈处深褐色的汗渍在领口晕染出一圈盐霜，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老杨手里攥着的生产进度表，边角被机油浸透，“11月突击任务”几个字，因为墨迹晕染，显得格外狰狞，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劲儿。

林朝阳还注意到老杨左手小指缺了一截，那是五八年大炼钢铁时，被冲床咬掉的，如今成了那段疯狂岁月的残酷纪念。

林朝阳踉跄着撑起身，后槽牙突然泛起一阵苦味，三天前的记忆像卡壳的老电影胶片，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闪现。

龙门铣刀崩裂的那一刻，指甲盖大小的铁屑带着暗红尾焰，“嗖”地划过眼前，医务室斑驳墙面上“救死扶伤”的标语，在止血纱布后慢慢变得模糊不清。

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动的伤痕，和工具箱侧面的凹痕奇妙地共振着，仿佛在互相呼应。

他下意识看向那个印着“安全生产”的铁皮工具箱，里头半块桃酥用《机械工人》杂志包着，压在三级钳工证书上的搪瓷缸，还留着玉米糊干结的痕迹，看着就让人觉得生活艰辛又无奈。

“B614的丝杠又断了。”

老杨“呸”地吐出嘴里的卷烟渣，黄铜哨子随着他说话，在喉结下方晃来晃去，看着怪晃眼的，“二车间等着冲压汽车底盘，修不好今天别想领窝头！”

那语气硬邦邦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林朝阳的目光扫过横梁上垂落的铁链，上头挂着的标语在蒸汽里摇摇晃晃，像极了招魂幡。

“大干一百天”的红漆在蒸汽侵蚀下剥落，“向国庆献礼”的“礼”字，只剩下半个示字旁，在阴湿的空气里孤零零地晃悠，透着股说不出的凄凉。

他伸手扶住3000吨锻压机的基座，掌心传来的震颤，频率和记忆里的地铁轨道惊人地相似。

他心里不禁琢磨，要是此刻北京地铁一号线正在地下轰鸣穿梭，那这台1956年沈阳机床厂生产的钢铁巨兽，正用每分钟72次的撞击，演绎着工业化那强有力的心跳。

林朝阳打开工具箱第三层，里头刻着“林”字的三角刮刀，看着竟然有些陌生。

可原身的肌肉记忆却精准得很，熟练地抽出32号梅花扳手。

被油泥包裹的丝杠断裂处，呈现出贝壳状纹路，这是典型过载断裂的特征，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朝阳下意识摸向工装裤口袋，掏出半截铅笔和卷烟纸，纸上的演算公式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原身三天前就在计算丝杠的疲劳强度，泛黄的纸上还画着改良法兰结构的草图，看来原身对这工作还挺上心。

“杨主任，给我西十分钟。”

话一出口，林朝阳自己都愣住了，从这具身体里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轴承，难听极了，“需要车两根备件，材料用45号钢。”

他心里也没底，可不知为啥，就觉得自己能行。

老杨的胶鞋在油污地面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听得人浑身难受。

“库房只剩20号钢，要调质处理去三车间排队。”

老杨抬腕看了看上海牌手表，表蒙子上有道裂痕，正好把表盘切成两半，看着怪诡异的，“午饭前修不好，你下个月工业券也别想要了。”

那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朝阳蹲下身去测量丝杆螺距，这时，一滴冷凝水从头顶蒸汽管道“吧嗒”一声坠落，在工具箱盖子上摔得粉碎。

他不经意低头，瞧见搪瓷缸底部印着的红字——“1958年技术比武纪念”。

缸上有条裂纹，从“优胜者林建国”的“建”字穿过，就好像命运故意开的玩笑。

这一发现，让林朝阳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乐了。

原来原身和穿越前的自己虽然同名，命运却截然不同，就像两个迷失在时代大车床里的小物件，被翻来覆去地“加工”。

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车间东侧的行车吊着六吨重的钢锭缓缓移动。

钢索“吱呀”作响，在这嘈杂声里，林朝阳摸到颈间冰凉的玉佩。

那道贯穿玉佩的裂纹里，似乎有幽蓝光芒，随着锻锤的节奏明灭闪烁，透着股神秘劲儿。

他下意识握紧玉佩，仿佛这是他在这个陌生又艰难时代的唯一依靠，心里默默想着，既然莫名其妙穿越到这儿，那就得想办法活下去，还得活得像样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