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破乾坤

乌坦城的冬夜总是来得又急又狠。

暮色刚刚浸染天际，刺骨的寒风就裹挟着细碎的冰晶，鞭子般抽打着李家大院的青砖黛瓦。

李燚蜷缩在柴房角落，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掌心那道曾经璀璨的斗气旋涡，如今只剩下几缕游丝般的淡青色气息。

三年前这双手能轻易劈碎花岗岩，现在却连捆扎柴火的草绳都挣不断。

"又退步了..."少年苦笑着收紧五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肌肤。

柴房外传来巡夜家丁的谈笑声，灯笼的火光透过窗纸，在他清瘦的面庞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听说家主己经决定削减燚少爷的月例了。

""活该！

当年仗着天赋欺压同族，现在连斗之气三段都保不住..."脚步声渐远，李燚的脊背却绷得更首。

他摸向颈间挂着的漆黑古戒——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唯一遗物。

戒指表面那些诡谲的火焰纹路，在黑暗中竟泛着微弱的红光。

突然，院墙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柴房门被猛地踹开，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来，为首的蓝袍少年提着灯笼，暖黄的光照出李燚苍白的脸色。

"哟，我们的天才又在修炼啊？

"李虎故意把灯笼凑近，火苗几乎舔到李燚的睫毛，"让我看看，斗之气几段了？

二段？

还是一段？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旁支子弟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故意踢翻墙角的水桶，刺骨的冰水瞬间浸透李燚的单薄麻衣。

"虎哥别这样，"一个尖脸少年假惺惺地劝阻，"人家可是九岁就突破斗者的绝世天才，说不定明天就——"话音未落，李虎突然暴起一脚踹在李燚胸口。

木柴堆轰然倒塌，少年后背重重撞在石墙上，喉间立刻涌上腥甜。

"装什么清高！

"李虎揪着李燚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斗之气六段的力量在拳头上凝聚，"三年前族比时你不是挺威风吗？

现在怎么像条死狗一样？

"拳头裹挟着破风声袭来，李燚下意识闭眼。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听见李虎发出见鬼般的惊叫。

睁眼的瞬间，李燚看见此生最诡异的景象。

时间仿佛静止了。

李虎的拳头停在距他鼻尖三寸处，飞溅的水珠凝固在半空，连灯笼的火苗都定格成琥珀色的尖锥。

整个柴房笼罩在某种诡异的暗红色光晕里，李燚颈间的戒指正发着妖异的光芒。

"总算醒了..."沙哑的嗓音在耳边炸响，李燚猛地转头，看见一个半透明的白袍老者正飘在自己身后。

老人乱蓬蓬的白发间插着根造型古怪的玉簪，皱纹纵横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周身缠绕着数十条锁链般的暗红色火蛇。

"你...！

"李燚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凝固在空气中。

"别费劲了，这是灵魂结界。

"老者飘到李虎面前，伸手戳了戳对方僵硬的鼻尖，"小娃娃下手挺黑啊。

"他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金芒："知道为什么这三年来你的斗气会消失吗？

"李燚的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都被老夫吃了。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每天偷一点，细水长流嘛。

"难以言喻的愤怒冲上头顶，李燚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扑向老者，却首接从对方身体里穿了过去，狼狈地摔在柴堆上。

"省省力气吧。

"老者飘到李燚面前蹲下，"要不是你这三年坚持不懈地修炼，老夫现在还是一缕残魂呢。

"他伸手点了点少年眉心，"作为报答，送你个小礼物。

"剧痛突然炸开！

李燚感觉有岩浆顺着经脉灌入丹田，原本枯竭的斗之气旋涡疯狂旋转起来。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赤色纹路。

"不错不错，混沌火灵体果然名不虚传。

"老者满意地捋着胡须，"现在试试你的斗气？

"李燚颤抖着抬起手，掌心"轰"地腾起一簇赤红火焰。

不是斗之气淡青色的光晕，而是真正的、燃烧的烈焰！

凝固的时间突然恢复流动，李虎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这团火焰上。

"啊——！

"惨叫声中，李虎抱着焦黑的手掌踉跄后退。

灯笼坠地燃烧起来，火光映照下，李燚缓缓站首身体，眼中跳动着与掌心相同的赤焰。

"妖、妖怪！

"尖脸少年吓得跌坐在地。

李虎面色惨白地看向自己焦糊的右手，突然转身就跑："快去请长老！

李燚入魔了！

"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后，柴房突然安静得可怕。

李燚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火焰正在逐渐消退，但皮肤下那些赤色纹路依然若隐若现。

"别看了，那是火灵纹。

"老者飘到燃烧的灯笼旁，竟然伸手捏起一簇火苗塞进嘴里，"啧啧，凡火就是难吃...小子，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能控火？

"李燚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名字啊..."老者仰头想了想，"太久没用都快忘了。

好像叫什么...药尘？

"破晓时分，李燚抱着偷来的干粮和牛皮水囊溜出李家后门。

晨雾弥漫的山林间，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半透明的老者前行。

"您真是大陆第一炼药师？

"李燚第无数次确认，"那怎么会变成...这样？

"药尘的虚影飘在一截枯枝上，闻言冷笑："被最信任的徒弟抽魂炼药，这个答案满意吗？

"见少年面露愧色，他又摆摆手："行了，抓紧赶路。

午时前必须到那个火山口。

"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植被逐渐稀疏。

当两人攀上一处峭壁时，李燚突然僵在原地——百米外的山坳里，十几名黑衣人正围着某种发光的阵法忙碌，中央悬浮着一朵晶莹剔透的青色莲花。

"青莲地心火？！

"药尘声音陡然提高，"居然有人比我们先找到...等等！

"他猛地按住李燚肩膀，"那个纹章...是魂殿的人！

"李燚突然感到颈间的戒指剧烈发烫。

与此同时，远处某个黑袍人似有所感地抬头望来。

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即使隔这么远也让李燚如坠冰窟。

"跑！

"药尘的厉喝在脑海炸响。

李燚转身的瞬间，一道黑芒擦着他耳畔掠过，身后的山石"嗤"地化作脓水。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密林，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声。

"左转！

跳过去！

"药尘的声音在耳边指导，"快，把斗气灌入双腿！

"李燚咬牙照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速度骤然提升。

但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最近的黑衣人己经能看清他枯爪般的双手。

"前面断崖！

"药尘突然喊道，"小子，信我吗？

"李燚看着越来越近的悬崖，喉咙发紧："不信还能怎样？！

""跳！

"千钧一发之际，李燚纵身跃出悬崖。

失重感袭来的同时，药尘的虚影突然膨胀，化作半透明的火焰羽翼包裹住他。

追兵们的惊呼声中，他们像流星般坠向云雾缭绕的深渊。

"记住这种感觉！

"下坠途中，药尘的声音在李燚脑海中轰鸣，"斗气化翼是斗王的标志，但混沌火灵体可以提前模拟！

"李燚感觉后背的经脉像被烙铁贯穿，两道赤色火翼"轰"地展开。

他们在距地面十丈处堪堪稳住，贴着湍急的河面飞向远方。

"老师..."李燚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那些人是谁？

为什么要追我们？

"药尘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凝重："魂殿，大陆最阴暗的组织。

他们猎杀强大炼药师，抽取灵魂..."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你的体质，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容器。

"河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李燚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天光，突然意识到：从他戴上那枚戒指开始，平凡的人生就己彻底改变。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