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戴宽檐帽的女人都会在我的鱼摊买一条鲈鱼,却从不取走。第七天,
我在鱼鳃里发现带血的碎纸片。妻子的病床上躺着器官交易单。
1清晨五点的菜市场像一锅刚煮沸的粥。陈三水的黄鱼刀在案板上敲出细碎的金芒,
鳞片随着刀锋翻卷,在晨光里划出银弧。他的手指常年泡在盐水里,关节肿得像老树根,
此刻正熟练地拆骨去刺,直到第六刀落下时,刀尖突然顿住了。
鱼鳃里渗出的血珠不是新鲜的艳红,而是带着暗褐色的淤痕。陈三水皱眉用刀尖挑开鳃盖,
几片浸着血水的碎纸片簌簌落进脚边的塑料盆。他慌忙用胶鞋碾住纸片,
余光瞥见隔壁卖豆腐的王婶正踮脚张望。"三水哥,给我留块中段的鳊鱼!
"王婶的嗓门像铜锣,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陈三水扯下围裙盖住盆子,赔着笑应了声,
掌心的冷汗却浸透了围裙上的鱼鳞。碎纸片上的字迹虽然模糊,
可"永庆巷"三个字像钉子般扎进他的记忆——五年前那个暴雨夜,
他正是在永庆巷口的码头,看见三个男人把麻袋推进海里。"老板,称条鲈鱼。
"清冷的女声让陈三水打了个激灵。抬头时,宽檐帽下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苍白的手指正敲着玻璃缸。这是她连续第七天出现了,每天七点整,买一条鲈鱼却不取走,
只说"帮我养着"。陈三水抄起渔网,故意捞起最活蹦乱跳的那条。
女人却摇头:"要那条躲在石头后面的。"缸底的鲈鱼正贴着墨绿色的假山石,鱼鳃翕动时,
陈三水分明看见一抹暗红。他的心猛地悬起来,想起今早到货时,这条鱼的鳃部就有些异常。
"这条鱼鳃有点毛病,我给您换条新鲜的。"陈三水赔着笑,渔网却被女人的指尖按住。
她的指甲泛着青灰,像长期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我说了,就要这条。
"陈三水只得把鱼装进塑料袋。女人扫码时,宽檐帽滑开半寸,
露出耳后硬币大小的褐色胎记。陈三水的呼吸骤然急促——五年前那个雨夜,
麻袋里伸出的苍白手腕上,也有这么一块胎记。女人走后,陈三水立刻剖开鱼腹。没有内脏,
只有一团用保鲜膜裹着的东西。他颤抖着撕开,五张带血的碎纸片散落案板,
拼凑起来竟是半封遗书:"他们要杀我...永庆巷诊所..."脚步声突然响起,
陈三水慌忙把纸片塞进裤兜。抬头时,市场管理员老周正抱着胳膊盯着他:"三水啊,
最近群众举报你摊位卫生不达标,明天卫生局要来检查。
"老周的皮鞋尖蹭着陈三水脚边的塑料盆,盆底的碎纸片被带起一角。陈三水的喉咙发紧,
看着老周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五年前码头边那辆黑色轿车,车牌被污泥糊住,
只露出"永庆"两个字。菜市场的喧嚣渐渐沸腾,陈三水却觉得四周静得可怕。
他摸出裤兜里的碎纸片,"永庆巷诊所"几个字在掌心发烫。五年前小芸失踪后,
警方说她是溺水,可陈三水知道,那个总穿着碎花裙的姑娘,尸体至今没找到。
当第七次响起扫码提示音时,陈三水猛然惊醒。抬头看见戴宽檐帽的女人又站在摊位前,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老板,我的鱼养得还好吗?"陈三水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像菜市场后巷腐烂的内脏,在夏日的阳光下慢慢发酵。
2陈三水的手指在碎纸片上摩挲,油墨的气味混着鱼腥味钻进鼻腔。他躲在摊位后的杂物间,
借着手电筒的光拼凑残页,当"器官买卖"四个字赫然出现时,后背的冷汗浸透了T恤。
五年前的画面在眼前闪现。那个暴雨夜,他在码头卸货,
看见三个男人抬着鼓鼓囊囊的麻袋走向海边。麻袋渗出的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
像条诡异的红蛇。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腕上,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
是秀兰发来的语音:"三水,咱家信箱里有封信,写着你的名字。"她的声音发颤,
背景音里传来医院吊瓶的滴答声。陈三水冲出杂物间,撞翻了两筐西红柿。
菜市场的顶棚漏雨,水珠砸在铁皮上发出密集的鼓点。他跑到停车场,
老旧的摩托车轰鸣着驶向永庆巷。永庆巷的老槐树还在,树皮上的寻人启事被雨水泡得发白。
陈三水把车停在诊所旧址前,生锈的铁门挂着"危房勿近"的牌子。他翻墙而入,
鞋底碾碎了满地的玻璃碴。诊所的地下室积着半尺深的污水,陈三水用手机照明,
突然踢到个铁盒。打开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本账本,
每本封面上都写着"永庆巷诊所"。脚步声在头顶响起。陈三水慌忙熄灭手机,
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几双皮鞋踏过地板,其中一双停在地下室入口。"老板,
那鱼贩会不会坏事?"沙哑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他老婆在医院躺着,量他不敢乱说。
"另一个声音让陈三水浑身发冷——正是五年前码头那个疤脸男人。皮鞋声渐渐远去。
陈三水爬出地下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秀兰的号码,却传来男人的狞笑:"陈老板,
你老婆在我们手上,敢报警就等着收尸。"暴雨倾盆而下,陈三水跪在泥泞里,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摸出裤兜里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
赫然看见自己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当他跌跌撞撞回到菜市场时,天已经黑透。
自己的摊位被警戒线围住,老周正指挥保安搬运冰柜。"三水啊,有人举报你私藏违禁品。
"老周的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阴森。陈三水想冲过去,却被保安架住。冰柜被打开的瞬间,
腐臭味扑面而来。他瞪大眼睛——冰柜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条鲈鱼,每条鱼的肚子都被掏空,
鳃部塞着带血的碎纸片。老周戴上白手套,从鱼肚里抽出一张纸片,念道:"杀人者,
永庆巷疤脸男。"他抬头盯着陈三水,"看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陈三水被押上警车时,瞥见街角的宽檐帽一闪而过。女人的嘴角勾起冷笑,
手里的鲈鱼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他突然想起,五年前小芸失踪那天,
穿的正是一条印着鲈鱼暗纹的碎花裙。3审讯室的日光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陈三水盯着桌面上自己的倒影,喉结滚动着。对面的警察将一张照片甩在桌上,
正是他藏在冰柜里的鲈鱼,鱼鳃里的碎纸片拼成"器官买卖"的字样。"说说吧,
这些东西哪来的。"警察的钢笔在本子上敲出不耐烦的节奏。陈三水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地窖里的账本,想起秀兰被绑架时的尖叫,还有那个戴宽檐帽女人耳后的胎记。
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芸失踪那晚,她穿着鲈鱼暗纹的碎花裙,
说要去永庆巷诊所值夜班。"我什么都不知道!"陈三水突然掀翻椅子,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回荡。门被猛地推开,穿风衣的男人带着冷风进来。
他将档案袋扔在桌上,照片散落一地:码头、冰柜、永庆巷诊所的废墟,
最后一张是戴宽檐帽的女人与疤脸男人的合影。"认识她吗?
"风衣男人的手指敲着女人的脸,"她叫林曼,是小芸同父异母的姐姐,
也是跨国器官贩卖集团的中间人。"陈三水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想起女人苍白的手指,
想起她买鲈鱼时说的每句话。原来那些鱼不是线索,而是警告。"三年前,
林曼的妹妹小芸发现诊所的秘密,被他们灭口。"风衣男人又甩出一张照片,
陈三水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照片里,小芸的尸体被绑在诊所的手术台上,
手腕上的褐色胎记清晰可见。"但小芸没死。"风衣男人突然凑近,压低声音,
"她逃出来后给你妻子寄了封信,可惜被林曼截获了。"陈三水的脑子轰然作响。
他想起秀兰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当时以为是诈骗,现在想来,
信上的字迹和鲈鱼里的碎纸片如出一辙。"林曼以为小芸死了,其实她一直在暗中调查。
"风衣男人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永庆巷诊所的账本藏在鱼贩老李的冰柜里......"陈三水猛地站起来:"老李?
他是我十几年的老街坊!""啪!"审讯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
陈三水听见风衣男人急促的呼吸,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快跑!
"男人将一个U盘塞进他手里,"证据都在里面,去找......"枪声撕裂黑暗。
陈三水本能地扑倒在地,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当灯光重新亮起时,风衣男人倒在血泊中,
手里还攥着半张照片——正是五年前码头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陈三水抓起U盘冲向窗户,身后传来警察的喊声:"站住!他是杀人凶手!"夜雨瓢泼,
陈三水在巷子里狂奔。U盘在口袋里发烫,他想起风衣男人临终前的话,
突然拐进一条熟悉的胡同。推开锈铁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他和小芸小时候捉迷藏的老屋。地窖的木板下,陈三水挖出个铁盒。打开的瞬间,
五年前的旧报纸散落一地,头版头条正是小芸的失踪新闻。他颤抖着翻开报纸,
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小芸和林曼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背景是永庆巷诊所的招牌。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秀兰的号码。陈三水接通的瞬间,听到妻子压抑的抽泣:"三水,
他们说要挖我的肾......"陈三水的指甲几乎抠进肉里。他摸出U盘,
对着雨夜冷笑:"林曼,这次,我要让你血债血偿。"当他冲向永庆巷时,雷声轰鸣,
闪电照亮诊所废墟上的涂鸦——五年前小芸用红漆画的鲈鱼,此刻在雨中渗出诡异的血痕。
4陈三水的胶鞋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菜市场的铁牌在雨中摇晃,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贴着墙根摸到老李的摊位,冰柜的压缩机发出低沉的轰鸣。掀开盖子的瞬间,
腐臭扑面而来,二十几条鲈鱼瞪着无神的眼睛,鱼鳃里塞满带血的碎纸片。"找这个?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三水转身时,老李握着剔骨刀站在阴影里,刀尖滴着血水。
他的另一只手拽着秀兰的头发,女人的嘴角淤青,眼神涣散。"老李,你疯了!
"陈三水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老李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链条。
"疯的是你们这些贪心的人。"他用刀尖挑起秀兰的下巴,"你老婆的肾,
可是能卖二十万的好货色。"陈三水扑过去,却被老李一脚踹在胸口。剔骨刀擦着耳边飞过,
钉进旁边的案板。"五年前我就该杀了你。"老李抹去脸上的雨水,"那天在码头,
你躲在集装箱后面,真以为我没看见?"陈三水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
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疤脸男人装车时,老李确实在场,只是当时他戴着鸭舌帽,
看不清面容。"小芸就是被你害死的!"陈三水嘶吼着扑向老李。两人在湿滑的地面翻滚,
老李的脑袋撞在冰柜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三水哥,快跑!"秀兰的尖叫刺破雨夜。
陈三水回头看见老李摸出匕首,寒光闪过,他感觉左肩火辣辣地疼。警报声由远及近。
老李咒骂一声,拖着秀兰退进黑暗。陈三水捂着伤口追上去,拐过街角时,
一辆黑色轿车轰鸣着驶来。车窗摇下,林曼戴着宽檐帽冷笑:"上车,我带你去救你老婆。
"陈三水犹豫的瞬间,轿车后排的疤脸男人举起了枪。他咬牙跳上车,
车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子弹擦着耳垂飞过。"永庆巷诊所。"林曼扔来块纱布,
"他们要在天亮前取你老婆的器官。"轿车在雨中疾驰。陈三水盯着林曼耳后的胎记,
突然想起小芸的日记里提过,她有个姐姐在国外学医。"你根本不是小芸的姐姐,
"他攥紧拳头,"你是诊所的医生,那些器官买卖都是你策划的!
"林曼的手指猛地收紧方向盘。"小芸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我帮她偷渡出国,可她非要回来揭发诊所的秘密。"轿车突然急刹。
永庆巷的废墟在车灯下狰狞如怪兽,诊所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惨白的手术灯。
陈三水推开车门,听见秀兰的惨叫刺破夜空。"等等!"林曼抓住他的胳膊,
"账本在地下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小芸的生日。"她塞给他一把钥匙,"我欠她的,
该还了。"陈三水冲进诊所,腐臭与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里,
疤脸男人正给秀兰注射麻醉剂。"住手!"陈三水抄起墙角的铁管砸过去,
疤脸男人的手术刀掉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陈三水的伤口崩裂,鲜血浸透纱布。
他瞥见手术台旁的铁架上,挂着小芸当年失踪时穿的碎花裙,
裙摆上的鲈鱼暗纹在血污中若隐若现。"去死吧!"疤脸男人抽出藏在靴筒的匕首,
却在刺入的瞬间瞪大眼睛。林曼站在门口,枪口还冒着烟。"这一枪,是替小芸打的。
"她说着,将账本扔给陈三水。警笛声近了。陈三水抱起昏迷的秀兰往外跑,
身后传来林曼的喊声:"告诉警察,永庆巷的秘密,都在账本里!"当晨光刺破雨幕时,
陈三水坐在医院长椅上,手里的账本浸着血水。翻开第一页,
密密麻麻的名字刺痛双眼——菜市场的老张、卖鸡蛋的王姐,甚至老周,都赫然在列。
走廊尽头,警察押着老李走过。男人突然扭头冲陈三水笑:"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了?
永庆巷的水,深着呢。"陈三水攥紧账本,窗外的菜市场渐渐热闹起来。他知道,
这场血色迷局,才刚刚掀开序幕。5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凝成实质,陈三水坐在秀兰床边,
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名字。菜市场卖鸡蛋的王姐、修鞋匠老杨、甚至管理员老周,
每个人名下都列着一串器官代码和交易日期。他的后背沁出冷汗,
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李说"永庆巷的水,深着呢"。秀兰在昏迷中呓语,
手指无意识地抓住陈三水的衣角。他刚要伸手安抚,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林曼裹着黑色风衣站在门口,宽檐帽压得很低,左臂血迹斑斑。"他们在追杀我。
"她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个U盘,"账本只是冰山一角,这个才是关键。"陈三水接过U盘,
上面还沾着血渍。林曼扯开风衣,
腹部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疤脸男人的同伙在诊所地下室设了炸弹,我逃出来时被炸伤了。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曼掀开窗帘,后窗正对着消防梯:"带着账本走,
医院有他们的人。"陈三水背起秀兰,跟着林曼爬出窗户。雨已经停了,
夜空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他们刚爬到二楼,就听见病房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往菜市场跑!"林曼在前面带路,血滴在消防梯上绽开红梅。
菜市场的顶棚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陈三水躲进自己的摊位,将秀兰安置在冰柜后面。
林曼撕开绷带,露出腹部狰狞的伤口:"五年前,我替小芸顶罪偷渡出国,
回来才发现她根本没死。
"陈三水愣住:"可警方说她溺水......""那是诊所伪造的。
"林曼的指甲掐进掌心,"小芸被他们囚禁在地下室,强迫她参与器官移植。
她偷偷把账本信息塞进鲈鱼,想借你的手曝光。"外面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陈三水探头望去,只见老周带着几个黑衣人正在翻找摊位。"账本在他手里!
"其中一人高喊。林曼抄起黄鱼刀:"我引开他们,你去码头。"她将U盘塞进陈三水手里,
"那里有艘货轮,船长是我朋友,会带你离开。"陈三水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曼已经冲了出去。刀光在月光下闪过,老周的惨叫声刺破夜空。陈三水背起秀兰狂奔,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响。码头的风裹挟着鱼腥扑面而来,远处的货轮亮着昏暗的灯光。
陈三水刚踏上跳板,后腰突然传来剧痛。他转身看见老周握着染血的扳手,
狞笑道:"把账本交出来!"两人在摇晃的跳板上搏斗,秀兰的轮椅滑向边缘。
陈三水瞥见老周手腕上的疤痕——原来他就是五年前码头的疤脸男人!"去死吧!
"老周挥着扳手砸来,陈三水侧身避开,却一脚踩空。千钧一发之际,林曼从暗处冲出,
黄鱼刀刺穿老周的肩膀。老周惨叫着坠入海中,水面泛起暗红的涟漪。货轮的汽笛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