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刺穿化学实验楼的玻璃时，我正蹲在美术教室储物柜后数颜料管。
潮湿的霉斑在松木柜面洇成群岛形状，第三层抽屉里凝固的钴蓝色颜料，和我右手虎口处的烫伤疤痕颜色一模一样。
"周然同学？
"沾着粉笔灰的帆布鞋尖出现在门缝投进的光带里。
转学生抱着素描本站在逆光中，夏季制服领口被风吹得翻折起来，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血管。
我下意识蜷起右手，那处去年被热熔胶枪烫伤的皮肤又开始隐隐作痛。
江雪的指尖抚过门框上层层叠叠的刻痕，那些被三十届学生丈量身高的印记正在她指腹下滑动。
"1997届留下的。
"我踢开脚边干裂的丙烯颜料罐，"现在都用电子班牌了。
"她忽然蹲下来与我平视，马尾辫梢扫过我的膝盖。
我闻到雨水泡发的旧画布气息，混着她袖口飘来的松节油味道。
"你在找这个吗？
"她变魔术似的从素描本夹层抽出一管群青色颜料，金属管尾的出厂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
走廊传来教导主任的皮鞋声，我拽着她躲进蒙着防尘布的石膏像群。
戴花环的少女阿格里帕在我们头顶倾倒陶罐，大卫王断裂的脖颈在阴影里折出诡异角度。
江雪的后背紧贴着米开朗基罗的奴隶雕像，呼出的热气让石膏表面凝出水珠。
"他们上个月就想扔了这些。
"我压低声音，掌心蹭到奴隶雕像被砂纸磨花的脚踝，"新楼有3D打印的维纳斯。
"江雪的瞳孔在昏暗里微微收缩，像被惊动的夜行动物。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烫伤疤正好卡在她拇指与食指间的茧子上。
那处硬茧像是长期握笔形成的，却比普通铅笔茧更靠近虎口位置。
储物柜突然发出吱呀呻吟。
我们看着二十年前的群青颜料管滚进柜底，压碎了一窝风干的蟑螂卵鞘。
江雪用美工刀撬开生锈的抽屉时，我看见她后颈粘着半片鸢尾花瓣——这种花明明去年就被移出校园绿化名录。
"找到了。
"她举起布满霉斑的铁盒，盒盖上用修正液涂改过的字迹依稀可辨：2001级美术社。
盒里散落的素描纸上，某幅未完成的壁画草稿正在泛黄：暴雨中的少年们抬着石膏像穿过连廊，铅云缝隙漏下的光斑在他们肩头跳跃。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我们冲出储物间时，正撞见林小满抱着摔碎的陶艺课花瓶。
这个总是别着草莓发卡的班长此刻涨红了脸，陶片在积水里映出无数个她颤抖的倒影。
"我帮你。
"江雪己经蹲下身，制服裙摆浸在脏水里浑然不觉。
她拼接碎片的动作像在做文物修复，从帆布包取出鱼线胶的手法娴熟得惊人。
我站在原地，看林小满的眼泪把衬衫前襟晕出深浅不一的蓝。
当江雪把修复好的花瓶递过去时，林小满突然抓住她的手："你指甲真好看。
"我这才注意到江雪的指甲修剪成完美的椭圆，甲面泛着贝壳般的光泽，像是长期浸泡在明矾水里形成的保护层。
放课铃撕裂空气的瞬间，江雪往我手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
那是半枚瓷质调色盘碎片，断裂处还粘着干涸的钴蓝色。
我抬头时，她正把剩下的半枚放进铁盒，与二十年前的素描纸轻轻合上。
暴雨在黄昏时分如期而至。
我躲在器材室窗边，看着江雪撑透明雨伞穿过操场。
她的身影经过那面传说要拆除的纪念墙时，墙皮剥落处突然露出斑驳的蓝色——和铁盒里素描纸上的暴雨，用的是同一种群青颜料。
蟋蟀开始在墙根鸣叫时，我发现掌心的调色盘碎片背面刻着极小一行字：2001.6.17 暴雨将至。
那正是旧美术教室拆除动工的日子。
潮湿的霉斑在松木柜面洇成群岛形状，第三层抽屉里凝固的钴蓝色颜料，和我右手虎口处的烫伤疤痕颜色一模一样。
"周然同学？
"沾着粉笔灰的帆布鞋尖出现在门缝投进的光带里。
转学生抱着素描本站在逆光中，夏季制服领口被风吹得翻折起来，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血管。
我下意识蜷起右手，那处去年被热熔胶枪烫伤的皮肤又开始隐隐作痛。
江雪的指尖抚过门框上层层叠叠的刻痕，那些被三十届学生丈量身高的印记正在她指腹下滑动。
"1997届留下的。
"我踢开脚边干裂的丙烯颜料罐，"现在都用电子班牌了。
"她忽然蹲下来与我平视，马尾辫梢扫过我的膝盖。
我闻到雨水泡发的旧画布气息，混着她袖口飘来的松节油味道。
"你在找这个吗？
"她变魔术似的从素描本夹层抽出一管群青色颜料，金属管尾的出厂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
走廊传来教导主任的皮鞋声，我拽着她躲进蒙着防尘布的石膏像群。
戴花环的少女阿格里帕在我们头顶倾倒陶罐，大卫王断裂的脖颈在阴影里折出诡异角度。
江雪的后背紧贴着米开朗基罗的奴隶雕像，呼出的热气让石膏表面凝出水珠。
"他们上个月就想扔了这些。
"我压低声音，掌心蹭到奴隶雕像被砂纸磨花的脚踝，"新楼有3D打印的维纳斯。
"江雪的瞳孔在昏暗里微微收缩，像被惊动的夜行动物。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烫伤疤正好卡在她拇指与食指间的茧子上。
那处硬茧像是长期握笔形成的，却比普通铅笔茧更靠近虎口位置。
储物柜突然发出吱呀呻吟。
我们看着二十年前的群青颜料管滚进柜底，压碎了一窝风干的蟑螂卵鞘。
江雪用美工刀撬开生锈的抽屉时，我看见她后颈粘着半片鸢尾花瓣——这种花明明去年就被移出校园绿化名录。
"找到了。
"她举起布满霉斑的铁盒，盒盖上用修正液涂改过的字迹依稀可辨：2001级美术社。
盒里散落的素描纸上，某幅未完成的壁画草稿正在泛黄：暴雨中的少年们抬着石膏像穿过连廊，铅云缝隙漏下的光斑在他们肩头跳跃。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我们冲出储物间时，正撞见林小满抱着摔碎的陶艺课花瓶。
这个总是别着草莓发卡的班长此刻涨红了脸，陶片在积水里映出无数个她颤抖的倒影。
"我帮你。
"江雪己经蹲下身，制服裙摆浸在脏水里浑然不觉。
她拼接碎片的动作像在做文物修复，从帆布包取出鱼线胶的手法娴熟得惊人。
我站在原地，看林小满的眼泪把衬衫前襟晕出深浅不一的蓝。
当江雪把修复好的花瓶递过去时，林小满突然抓住她的手："你指甲真好看。
"我这才注意到江雪的指甲修剪成完美的椭圆，甲面泛着贝壳般的光泽，像是长期浸泡在明矾水里形成的保护层。
放课铃撕裂空气的瞬间，江雪往我手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
那是半枚瓷质调色盘碎片，断裂处还粘着干涸的钴蓝色。
我抬头时，她正把剩下的半枚放进铁盒，与二十年前的素描纸轻轻合上。
暴雨在黄昏时分如期而至。
我躲在器材室窗边，看着江雪撑透明雨伞穿过操场。
她的身影经过那面传说要拆除的纪念墙时，墙皮剥落处突然露出斑驳的蓝色——和铁盒里素描纸上的暴雨，用的是同一种群青颜料。
蟋蟀开始在墙根鸣叫时，我发现掌心的调色盘碎片背面刻着极小一行字：2001.6.17 暴雨将至。
那正是旧美术教室拆除动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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