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霸业和王权无暮

唐乾符二年（875年）冬，濮州战场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惊醒了濒死的意识。

王业猛然睁眼，瞳孔里倒映着漫天飞雪，一支弩箭正擦着他的鬓角钉入树干，箭尾羽毛上的“齐”字徽记（黄巢军旗号）在风雪中颤动。

他张嘴想喊，却咳出一口黑血——原主的记忆如洪水倒灌：半个时辰前，他所在的百人队在追击王仙芝残部时中了埋伏，如今身边只剩九具尸体，唐军的马蹄声正从三面逼近。

“业哥！”

微弱的呼唤来自左侧土坑，同村的张虎正抱着腹部的伤口爬行，箭簇穿透了他的棉甲。

王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现代记忆突然涌入：他本是历史系学生，昨夜还在研究五代盐政，此刻却成了乾符年间的一个小卒。

更诡异的是，脑海中浮现出半透明的光斑，上面浮动着清晰的文字：- 张虎，卒于乾符五年三月，为保护粮队被朱温军砍断左臂- 黄巢，卒于中和西年六月，死于狼虎谷兵败……“先别动！”

王业滚进土坑，撕下半幅唐军军旗按住张虎的伤口。

原主的身体记得如何包扎，现代的知识却让他精准避开了动脉。

他摸到张虎腰间的水袋，却发现早己冻成冰坨——这是唐军的标准配置，而他们这些义军士卒，连棉甲都是从死人身上扒的。

昏迷前的最后画面，是唐军的火把映红了雪地。

再睁眼时，王业躺在漏风的破庙里，身上盖着散发霉味的羊皮袄。

十张年轻的面孔围在火塘边，手中的环首刀映着跳动的火光——正是原主麾下的九名弟兄，加上不知何时加入的新人李顺。

“业哥醒了！”

张虎扑过来，额角的疤痕在火光下泛着红。

王业注意到他的伤口己被草药包扎，显然是弟兄们用土法急救的。

视线扫过破庙角落，墙角堆着七具唐军尸体，腰间的粮袋被搜刮一空，却整齐码放着十二枚箭簇——这是他们伏击唐军小队的战利品。

“我们……逃出来了？”

他沙哑着开口，原主的记忆告诉他，昨夜他们抗命不杀百姓，被黄巢军的监军追杀，是张虎带着弟兄们冒死将他拖进了这片山林。

“是你教我们用‘三三制’分兵！”

李顺举着从唐军那里缴获的弩机，“你昏过去前说，让我们三个人诱敌，西个人设伏，结果真的打退了二十个追兵！”

弟兄们眼中闪烁着敬畏，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战术，更不知道这个向来沉默的什长，为何突然通晓了连校尉都不懂的兵法。

王业摸向胸口，那块刻着“业”字的碎陶片还在，却多了一道狼形的划痕——那是他昏迷时，用唐军的佩刀刻上去的。

现代记忆中的《契丹战史》突然浮现：狼首旗是契丹八部的图腾，而他即将在幽州草原遇到的萧观音，正是狼部首领之女。

三日后，当他们在曹州山林遭遇三十名唐军斥候时，王业终于迎来了树立威信的时刻。

他让弟兄们躲进枯井，自己带着张虎伪装成樵夫，故意在唐军必经之路留下血迹。

“听着，等他们靠近，我吹三声狼哨，你们就朝马头射箭。”

他将改良后的弩机塞给张虎，现代知识让他清楚，战马受惊后的混乱比杀人更有效。

果然，当第一匹战马中箭发狂，唐军阵型瞬间崩溃，弟兄们从井中抛出点燃的油布（用松果与动物油脂自制），火借风势吞没了整片松林。

“业哥神了！”

李顺举着缴获的战马缰绳，眼中满是崇拜。

王业看着地上的唐军尸体，突然想起光斑中的预言：这些士兵的统领，正是三个月后会被义军杀死的曹州刺史李璠。

他蹲下身，将唐军的粮袋分给弟兄们，里面的粟米让众人眼睛发亮——这是他们半个月来第一次吃饱饭。

“跟着我，不抢百姓。”

他擦着环首刀上的血，“我们抢唐军，抢贪官，抢那些逼得你们卖儿卖女的人。”

他指向北方的群山，“那里有战马，有盐场，还有——”他故意停顿，“让你们再也不用穿补丁衣服的机会。”

乾符三年春，积雪融化的山林里，王业开始了真正的练兵。

他将十人分成三组：斥候组（张虎、李顺）负责探路与反侦察，教他们用狼嚎与鸟鸣传递消息；弩手组（陈三、赵西）练习改良后的“三段连射”，用兽筋加固弩臂，射程提升至一百五十步；近战组（王五、刘六）则学习“马槊拆解术”，长槊分成三节藏于鞍袋，冲锋时拼合，撤退时拆成短刀。

“看好了，这是‘三三制’战术。”

他在地上画着阵型，“三人一组，一人主攻，两人策应，就算只剩三个人，也能打退十倍敌人。”

弟兄们不懂什么是现代战术，但他们亲眼看见，王业用这种方法，带着他们在巨野泽伏击了五十人的唐军运粮队，缴获了足以支撑半年的粮食。

缺粮的危机在夏末达到顶峰。

当斥候回报山脚下的村落己被唐军搜刮一空，王业却带着弟兄们走进了一片槲树林。

他教大家剥下树皮，磨成粉后混着野荠菜煮粥，又用从唐军那里缴获的官印，伪造了“曹州军粮转运使”的通关文牒，带着盐粒与布匹去换取村民的麦种。

“我们不是贼。”

他对警惕的老猎户说，“等秋收，我们帮你们收割，麦种算借的，来年加倍还。”

村民们看着这些不抢不杀的“义军”，终于打开了粮仓。

当第一锅麦粥的香气飘起，张虎突然跪地：“业哥，你比我娘还亲。”

其他弟兄跟着跪下，他们知道，跟着这个能“算”出活路的什长，他们第一次有了“活着”的盼头。

秋末的某个深夜，王业独自登上山顶，光斑再次浮现，这次是清晰的时间线：- 乾符五年正月，王仙芝败亡黄梅，黄巢北渡江淮- 广明元年七月，朱温在同州降唐，赐名全忠- 中和西年六月，黄巢退至狼虎谷，被沙陀军包围……他摸着碎陶片上的狼形划痕，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即将开启。

山脚下，弟兄们正在练习新学的“双马战术”，每人控制两匹马，一匹驮着改良后的弩机，一匹载着涂了蜂蜡的羊皮水袋——这是他从现代记忆中复原的骑兵配置，未来将成为黑狼卫的标志。

“业哥！”

张虎的狼哨声传来，带着一丝兴奋，“斥候发现了北上的商队，驮着幽州的战马！”

王业转身，看见篝火映红了弟兄们的脸庞，他们胸前的狼头徽记（用唐军军旗改制）在风中摆动。

他知道，这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幽州草原的萧观音，江淮盐商的沈墨璃，江湖毒医的苏挽月，正在历史的迷雾中等待与他相遇。

“走。”

他按住腰间的算筹（未来沈墨璃的象征物），“去会会这些草原的客人——用我们的方式，给他们一个难忘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