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似幻宫格

裴砚舟心理问题最严重的那一年，是我全程陪伴他走出阴霾。但他在重新走上赛场，

拿下男排最佳主攻手后，却纵容他的前女友把有幽闭恐惧症的我锁在黑暗的球场。

可后来也是他，放弃比赛自毁前途，只为了求我原谅。1排球场，气氛热烈，欢呼阵阵。

我虽然坐在赛场边缘，但也能听到裴砚舟三个字像潮水一样朝我涌来。传球，跳跃，

扣杀，穿着白色球服的少年无疑是场上最耀眼的球员。每次起跳，都能精准得分。

这是独属于裴砚舟的排球暴力美学。哨响，比赛结束，裴砚舟这方赢的毫无悬念，

甚至还斩获最佳主攻手。他被人簇拥着下场，正好和我擦肩而过。我急忙追上去，

就见记者已经开始了采访。记者们问的问题上场前我都和他排练过，他回答的毫无压力，

滴水不漏。直到有个记者调侃着问：裴砚舟，方便讲讲私人情感问题吗？裴砚舟一顿。

他长了一张清俊的脸，还有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眼尾有深深的褶，笑起来的时候，

会让人有一种他深爱你的错觉。他就这样笑着，隔着记者和我对视。

我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高高提了起来，手甚至都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只听到他在沉默了几秒之后，慢慢说：没有女朋友，目前的生活还是以训练和比赛为主。

我的心坠落在地。竞技体育，成绩为王，但偏偏裴砚舟张了这样一张耀眼夺目的脸。

他的私生活注定被很多人关注。这样说，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心里还是难免空落落的，

眨眨眼睛，觉得眼睛有点干涩的厉害。站在原地，我默默平复好情绪，

重新扬起笑脸追上裴砚舟的步伐。直到走到休息室门前，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

阿舟，恭喜你，拿下最佳主攻手！声音甜腻，还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

我预备推门的手一僵。裴砚舟的前女友，沈意弦。透过休息室没关紧的门，

我看到她贴在裴砚舟身侧，手甚至挽着他的胳膊。而裴砚舟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

但分明没有拒绝。沈意弦又开口了：阿舟，我还没见过最佳主攻手的奖牌呢，

能不能给我戴戴啊。裴砚舟没回答，她就贴着他撒娇跺脚：给我戴戴嘛阿舟～

她长了一张清纯的脸，看起来温温软软，毫无攻击性，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

在两年前是怎么狠狠甩了裴砚舟。而分手的理由，正是裴砚舟打不出成绩，没前途。

我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抬手就推开门，因为力道太大，

门板撞到墙面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休息室里的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裴砚舟见是我，瞬间皱起眉：孟初语，你——你什么你？我打断他的话，

直直走到两个人跟前。那枚奖牌正拿在裴砚舟手上，看动作，如果我进来的再晚一秒，

奖牌就会挂在沈意弦脖子上。可笑。明明比赛前，裴砚舟向我承诺，这枚奖牌会送给我的。

2裴砚舟看着我的眼神落在了奖牌上，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沈意弦看了看裴砚舟，

又看了看我，眼珠子转了转：你就是小语吧，以前总听阿舟提起你，今天才见到，

果然和阿舟说的一样漂亮呢。小语。阿舟。呵。几句话，

就把我和裴砚舟之间的关系拉的远远的，不知道的人听起来，

还以为我是裴砚舟家没什么关系的远房表妹呢。但是明明，我是裴砚舟女朋友，

是陪他克服心理障碍，重新走上赛场拿下这枚奖牌的女朋友。两年前，

裴砚舟成绩一度停滞不前，作为团队的主攻手更是被很多人诟病。而沈意弦，

就因为这个和裴砚舟选择了分手，场面闹的相当不愉快。成绩本就糟糕的裴砚舟，

在那个时候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我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爸爸是裴砚舟的启蒙教练，得知他的情况，执意要让学心理学的我帮帮他。

从一开始我根本不抱希望的心理咨询，到体育场里彻夜的交谈，

再到慢慢陪他重新站上赛场和队友配合，我花费了整整两年，和裴砚舟一起拿下这块奖牌。

就连裴砚舟自己，都在赛前说，要把这块奖牌送给我。而现在，

这块奖牌即将挂在沈意弦脖子上。我抬手就拽过裴砚舟手里的奖牌。

盯着裴砚舟看：你什么时候跟她提起的我，在你被她甩的两年间吗？

还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裴砚舟低头，那双桃花眼垂了下去，拒绝和我对视：孟初语，

别多想行吗？我转头就盯着沈意弦：他回答不出来，那就你来回答，

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还有，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祝贺裴砚舟，

两年前因为他成绩不好狠狠甩了他的前女友？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我是裴砚舟女朋友吗？每说一句，我就逼近沈意弦一步，直到她退无可退。她嘴一瘪，

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带着哭腔：小语，你怎么这样说我，阿舟，我害怕……

裴砚舟过来拉我：孟初语，她胆子小，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她胆子小？

我觉得真的很好笑，胆子小的人可没有勇气甩了你，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心理问题好了就又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裴砚舟的心理障碍是我全程陪伴他克服的。

为了帮他，我甚至厚着脸皮去联系业内出名的心理咨询师，只为给他一套完整的诊疗方案。

所以我很清楚，他心里的弱点是什么。裴砚舟被我的话一刺，果然脸色一变，

我甚至能看到他微微咬牙：孟初语，你说话别太难听。难听吗？就是难听才说给你听。

说完，我把那块奖牌在手里掂量了两下，随后狠狠砸向角落里的垃圾桶！我准头很好，

力气也大，奖牌磕在垃圾桶边沿，发出一声脆响后，应声碎裂！3孟初语！

裴砚舟冲我大吼一声，眼睛都红了，连忙跑去垃圾桶捡我那块奖牌。沈意弦陪着他捡，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还不忘回头谴责我：孟初语，你太过分了，

这枚奖牌对阿舟这么重要，你怎么忍心这样！裴砚舟又被沈意弦这句话激了一下，

拿着碎裂的奖牌站起来，仔细看的话，他那双桃花眼里甚至闪烁着恨意：孟初语，

你到底想怎样？！我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恶心无比，胃里都在翻滚，

但是情绪反倒更加平静。裴砚舟，我们分手。裴砚舟一怔，下意识想要开口，

但是被沈意弦一拉：阿舟，别太生气了，气大伤身。

我再也看不下去这场郎情妾意的闹剧，转身就走。却在出门后，迎面就撞上一个人。他很高，

胸膛也很硬，硌的我鼻子生疼，甚至逼出了我生理性的眼泪。我擦着眼泪抬头，

就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这算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熟悉，是因为这张脸，

刚刚和裴砚舟站在同一领奖台上。只不过裴砚舟是最佳主攻手，而他是最佳二传。梁政屿。

目前国内年轻一代最顶尖的二传手，被称为球队的大脑和灵魂。

但和他沉着稳重的场上表现不同，他长了一张实在是吊儿郎当的脸。单眼皮，眼角一颗痣，

薄唇，小麦色皮肤，浑身肌肉线条流畅，冲你笑的时候，会露出尖尖的虎牙。梁政屿笑，

虎牙尖尖的：分手了就哭成这样啊？我抬手指向他的胸膛：没哭，被你撞的。

我刚刚也没想掩盖动静，在门外的梁政屿听到再正常不过。

梁政屿拍拍自己的胸口：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既然撞了你，还把你撞哭了，

那不得补偿你一下啊。我脑子很乱，其实没什么心情去应付梁政屿。但他笑的虎牙尖尖，

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点了头。走吧，梁政屿从手里变出一包纸巾，

很认真地给我擦干净眼泪，请你吃饭。我吸吸鼻子：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我认识你，梁政屿回头看着我，孟初语，很棒的心理咨询师。我心里一颤。

在一起快两年的裴砚舟，为了维护他的前女友，说我说话太难听。而梁政屿这个陌生人，

初次见面，说我是很棒的心理咨询师。很奇怪，虽然和梁政屿第一次见面，

但他好像很清楚我的喜好，点的菜都是我爱吃的，饭后甚至贴心的送我回家。

我摆手拒绝：不用送了，我还有事。我确实还有事，

我不可能就这么便宜了裴砚舟和沈意弦。梁政屿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需要帮忙吗？

手撕渣男贱女的话，我或许也能帮帮忙。说实话，这个提议真的很棒。

但我不可能把梁政屿牵扯进来。所以还是拒绝了。一个人往训练场走。两年间，

为了陪伴裴砚舟，我经常住在训练场，这里有我的不少东西。收拾着收拾着，

整个训练场的灯光却忽然一灭！我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门咔哒一声。

这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4黑暗。还是黑暗。无边的黑暗。休息室空间狭小。

而我对于狭小的黑暗空间有着天生的恐惧，或者说，这叫做幽闭恐惧症。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身体瞬间失力，喉头涌上无尽的窒息感。我咬紧嘴唇，

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慢慢朝门口挪去。用尽全身力气拍门：开门！

我在训练场待了这么久的时间，电力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门也不会自己反锁。加上刚刚，

我甚至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是有人故意把我锁在里面！砰！砰！砰！

可能我拍门的动静实在是太大，门外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小语，别紧张呀。

竟然是沈意弦！她的声音还是像以往一样，甜腻腻的，但剥开甜蜜的壳，你就会发现，

里面藏着的竟然是条剧毒的蛇。她故作柔弱地叹气：我也不想这样，

但是阿舟非要找你见面，我好不容易才和他恢复联系，怎么能让他找到你呢？所以啊，

别怪我，小语，你只需要在这里待一晚上，一晚上就行。如果我和阿舟复合了，

我会感谢你的，你也会祝福我们的，对吧？我想狠狠扇沈意弦一耳光，

但现在的我浑身都被恐惧侵袭，根本没有力气冲出去。牙齿已经嵌进了唇肉，

我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沈意弦，我有幽闭恐惧症，再不放我出去的话，

后果你承担不了。哎呀。我听到她轻笑。小语，你真是笨呀。

我要是不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干嘛把你锁在里面呢。安心待着吧小语，

我会感谢你的～说完，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拍着门，直到再也听不到沈意弦的动静。

恐慌，焦虑，无尽的黑暗里似乎藏着数不清的未知怪物，随时都能冲进来把我撕碎，

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逃！逃！快逃离这里！眼前已经渐渐模糊了，

身体完全失去了力气，顺着门板慢慢滑落。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耳边却突然炸响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不是，不是。我竖起耳朵听，浑身好像又有了力气。孟初语！

竟然是梁政屿的声音！我实在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只知道我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跳动，似乎要蹦出来。我在休息室！我话刚说完，

休息室的门就被砸响，没两下，锁就被砸开了。手电筒灼眼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休息室，

光源驱散了我的恐惧。梁政屿喘着气和我对视，唇紧紧抿着，看起来紧张的不得了。

无边的黑暗里，他是唯一的光亮。我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冲上去狠狠撞进他怀里。

5梁政屿抱了我满怀，他手掌很大，轻拍我的后背安抚我的时候，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等我彻底缓过来，才发现沈意弦红着眼眶，蹲在我们旁边呜咽。看着好不可怜。

梁政屿冷嗤：我回去之后实在是不放心，就想着回来看看你，

没想到在球场门口把她逮了个正着。说完，他冲着沈意弦勾勾手指：还不赶紧滚过来。

他在我面前一直吊儿郎当的，现在面对沈意弦，我才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压迫力。

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是一种实力远高于对方的自信和强大，只需要一个眼神，

刚刚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沈意弦就真的连滚带爬的滚了过来。对……对不起，

沈意弦结结巴巴的，小语，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原谅我。梁政屿皱眉，

很是不满：叫什么小语？人家和你很熟吗？现在这年头做小三的都这么高高在上了吗？

沈意弦张张嘴，下意识想反驳，但是看了看梁政屿，最终还是开口：孟初语，对不起，

求你原谅我。只是那神情，怎么看怎么不愿意。我冷嗤：刚刚你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小弦。沈意弦气的咬牙：我可一直和你客客气气的说话。

她压低了声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梁政屿又不聋，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轻轻松松抱着我起来，抬脚就往外走：看起来某些人道歉还不是很诚心诚意，

只能换种方法让她老实了。他一走，沈意弦立马就追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

沈意弦似乎很怕梁政屿，哆嗦着跟在我们身后，眼泪啪嗒啪嗒掉，这次看着，

倒是真心实意的眼泪。甚至伸手去拉梁政屿。梁政屿，求你，我不知道孟初语是你的朋友，

我再也不敢了……梁政屿狠狠甩开她的手。就算孟初语不是我的朋友，

这也不是你把她关在休息室的理由！沈意弦被甩的一个趔趄，踉跄了几步后摔在了地上，

正好是脸着地。再抬起头来时，脸已经肿了一大片，鼻血甚至都飙了满脸。

我窝在梁政屿怀里，头一回感到这么解气，也是头一回感到这么有安全感。刚这么想，

梁政屿的步伐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的路灯下，

裴砚舟就那么站着。不复今天白天的风光，他现在看起来很是憔悴，眼下一片青黑，

嘴唇灰白。看到我的一瞬间，他嗫嚅着唇：孟初语……身后，沈意弦也看到了裴砚舟，

她几乎是瞬间连滚带爬着起来，朝裴砚舟冲去：阿舟！她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

他们……他们……你都不知道小语……幸好你来了！梁政屿微微侧身，

挡住裴砚舟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裴砚舟，真是好久不见。

6裴砚舟的眼神落在我和梁政屿身上。沉默了很久，最终冷笑一声。孟初语，我说呢。

说完，把跑过来的沈意弦护在身后。四个人就这么对峙起来。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没有完完全全对裴砚舟死心。那么现在，

则是打碎了我对他的最后一丝希望。我从梁政屿怀里下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我，

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一步一步往裴砚舟面前走。每一步，我都跟走在刀尖上一样。

裴砚舟也发现了不对劲：孟初语……裴砚舟，我在他面前站定，

你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吗？他一愣，呆呆摇头。瞧瞧，

就连沈意弦都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我和裴砚舟的共同好友也有不少知道的。

但是裴砚舟作为我的男朋友，竟然一无所知。裴砚舟，你以前不敢上场，

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黑暗的球场，是我忍着恐惧，忍着对黑暗的恐惧，

忍着对狭小空间的恐惧陪着你训练。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幽闭恐惧症不会这么严重！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怪过你，但是这不是你纵容沈意弦伤害我，把我关进休息室的理由！

这句话一说完，沈意弦就急了：我不是故意的小语，我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恶毒，阿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