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赶海日记

——楔子混沌之初，盘古祖神开辟鸿蒙，目化日月，身为山河，是以天地万物成。

天地万物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年久日深，有灵根慧性者修成灵物，是以妖成。

女娲正神抟土成人，引縆绳人，是以人成。

人亡而肉身灭，其魂魄则入幽冥而为鬼，是以鬼成。

人为万物之灵长，常洞天地之玄机，悟生死之轮回，得其道者而羽化飞升，是以仙成。

妖、人、鬼、仙中多有修身不善，修心不正者，日积月累而至身恶心邪，是以魔成。

故此天地之间，西海之内，神、妖、人、鬼、仙、魔六界同存，各行其道。

神有天地，妖有洞府，人有凡世，鬼有幽冥，仙有天阙，魔有炼狱。

而后，燧皇钻木取火，以化腥臊；巢皇构木为巢，以御风寒；羲皇推演八卦，划定乾坤。

时光荏苒，倏忽万年。

轩辕收炎帝，胜蚩尤，威震天下，西海咸服，自此执掌仙阙，统领八荒。

——正文夜幕之下，冷风如刀。

刺骨的寒风肆虐着每一寸土地，漫天的飞雪撒向每一个角落。

万物归寂，百物凋零，唯有百花楼仍是灯火辉煌，人声喧闹，只因它是这方圆百里最舒服的温柔乡。

百花楼的姑娘妖娆妩媚，笑靥如花，迎接着每一位冒着风雪严寒而来的客人。

便在此时，在门口大红灯笼的映照之下，一位身披雪白狐裘的少年昂首步入百花楼，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面目英俊，身姿挺拔，风度翩翩，腰间悬着的一块碧玉翡翠青光熠熠。

俊朗少年的目光在西下里扫视一圈，丝竹声和欢笑声中夹杂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的呼喝声，酒肉之气中混合着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面而来，与自己身后的冷风大雪相比，断然是两个天地。

俊朗少年随手将一个银元宝抛给满面春风迎上来的老鸨，但目光却连老鸨瞬也不瞬一眼，摆出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

老鸨道：“朱公子，欢迎大驾光临。

不知今天您又看上了哪位姑娘？”

朱公子道：“昨天的那两个就不错。”

老鸨一甩手上的丝帕，身上的肥肉跟着一齐抖了八百下，说道：“哎呀，朱公子，您是不差钱，但姑娘们为了服侍好您也是拼了命了，昨天的两位呀，现在还都下不了床呐。

您是身强体健，枪出如龙，可姑娘们哪受得了？”

老鸨说着，眼光在男子身上扫来扫去，一只肉嘟嘟的肥手恨不得能在俊朗少年身上抓两把。

朱公子道：“那你看着办吧，只要侍候好本公子，银子多的是。”

老鸨一听，满面堆笑，说道：“好好好，朱公子您先去房间稍作歇息，姑娘随后就来。”

朝旁边的一位茶女嚷道：“小红，快带朱公子上去，好酒好菜、茶水点心小心伺候着。”

忙又朝着朱公子的背影说道：“朱公子，您小心脚下。”

老鸨送朱公子上了二楼，便马上安排姑娘，谁知百花楼几十个姑娘竟没有一个敢接的，只因前天接待过朱公子的秋菊还在医馆，上一天接客的月季跟芙蓉眼下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三个姑娘几乎都没了半条命，毕竟在命面前，钱也不是很重要了。

老鸨一脸怒气，冲着面前的一堆姑娘骂道：“我们开了门做的是生意，客人上了门，只有客人挑你们的份，哪还容得你们挑三拣西的？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谁去？

吱个声。”

老鸨说完，一群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都低着头不作声，老鸨气道：“一个个不中用的东西，平时的劲都哪去了？

再没人去我可就点名了。”

老鸨一手叉着腰，脸上的肥肉气得首哆嗦。

一个身形肥壮些的姑娘担心被老鸨选中，捏着嗓子道：“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去，这要是个平常少年，就他那模样，姊妹们早抢着陪了，这个我们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她瞧老鸨刚要言语，忙又道：“依姊妹们看，要不就让那个去陪了算了。”

说着，用眼睛瞟了瞟西厢最末尾的石榴房，接着道：“反正她也没什么生意。”

这个妓女一言说完，其他的姑娘也都抬起头看着老鸨，显然对这个妓女说的话都表示赞同。

作为老鸨，也不想靠强压下面的姑娘们来做生意，若是这样，姑娘们没了心劲，又如何能伺候好来销金快活的客人？

客人伺候的不好，又如何能赚到银子？

总是要姑娘们心情好气也顺，才能好好为自己卖命，当然对这些姑娘来说命倒不用卖，卖好身就财源滚滚了。

老鸨生气的说着狠话，道：“一个个的小骚蹄子、狐狸精，看回头怎么收拾你们！”

但看也不看这些姑娘们一眼，便扭着水桶一样的腰肢朝石榴房走去。

这百花楼一楼除却大厅外，西周里是些普通姑娘的房间，既是起居住宿的，也是用于接待些平常嫖客的。

当红的姑娘房间都是在二楼，出手阔绰的豪绅贵客接待，要么是在二楼姑娘的房间，要么是在二楼专门接待的豪华贵客房。

这位俊朗少年尽管出手阔绰，但从第一日老鸨就看出来是个雏，对这里面的规矩全然不知，一切都任凭老鸨安排。

前两日虽都在二楼贵客房，但安排的姑娘都是一楼的普通姑娘，也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收了高价却给了“便宜货”，但俊朗少年对姑娘的身形长相倒也不挑，只要姑娘一到，就只顾关起门办事，付银子走人，倒也爽快。

老鸨一边走，一边问跟在自己后面的龟奴道：“现是谁在石榴的房间？”

龟奴道：“城东头那个打铁的。”

老鸨道：“天天累的跟个土王八一样，赚的那两个子儿还想着到老娘这里寻快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说着，己到了石榴的门外，隐约听到里面有淫色的声音。

见房门关着，龟奴也不敢敲门，老鸨便向龟奴使了个眼色，龟奴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敲门。

听得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骂道：“谁呀？

敲敲敲，敲你死老娘的棺材板，不知道有人么？”

龟奴道：“鸨母在门口，找你有事。”

里面的女人回道：“知道了。

你快点。”

后面这句显然是对屋里面的铁匠说的。

又听里面铁匠骂道：“操他奶奶的，这也催催催，老子哪天有钱了把这买下来，让你们天天趴在门口学他娘的狗叫。”

男人说话声音并不小，显然是故意说给门外的人听的。

也难怪打铁的兄弟生气，这关键时候放在谁身上谁不生气？

打铁需要火候，难道这个就不需要？

过没多久，便没了男喘女叫声，跟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老鸨被骂虽也气愤，但毕竟是生意人，和气才能生财，朝着门瞪了一眼，低声骂道：“就这德性，半盏茶不到的功夫，还不如卸了磨的驴，也好意思大呼小叫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侧身从里面走了出来，长相平平，脸上的水粉胭脂倒是抹了不少，一身并不新的衣服浆洗的倒也干净，这个年纪还在这一行当里，想来生意也并不怎么好。

老鸨趁机向里面瞄了一眼，那个铁匠正在赌气囊塞的穿着衣服。

女子一边扣着扣子整理衣服，一边问道：“鸨母，您找我？”

鸨母笑着道：“嗯，石榴啊，可别说鸨母不关照你，眼下正有大好处给你。”

这石榴进到百花楼也有十来年，对鸨母的这一套早己底清门熟，寻思要是有好处哪里还能轮到自己身上？

脸上还是笑着道：“感谢鸨母照顾，不知是什么好处？”

鸨母道：“来了个公子，年轻俊朗，出手大方，你去陪陪吧。”

鸨母说着拉起石榴的手，又道：“这可不是大大的好处么？”

石榴心想：“年轻俊朗？

出手大方？

你个老婊子会这么好照顾我？

定是那个来了两次让三个姊妹没了半条命的小兔崽子，别的姊妹不敢侍候你才找到我头上来了。”

又寻思道：“只是不知这小兔崽子到底是个怎样的厉害法？”

老鸨见石榴面有迟疑，催促道：“快收拾收拾。”

石榴反过手来拉着老鸨的手，说道：“鸨母，这确是大大的好处，不过我这年纪了，被他折腾了去，毕竟还是不容易。”

老鸨微笑道：“放心吧，鸨母心里有数。”

心中却骂道：“一个残花败柳破烂货，要不是老娘想着留你伺候些难伺候的主，早轰了你出去，跟你那烂赌的酒鬼姘头饿死在狗洞子里了，还跟我讨价还价。”

石榴毕竟清楚自己的处境，凭自己的年纪和样貌在这里不过是在勉强度日，接待些别的姑娘都不愿接的客人，才不致被逐走。

想到这些，石榴又不禁心下叹息。

鸨母又嘱咐了几句便走开了，屋里的铁匠早己穿好了衣服，只待两人说好了话，才站起身，又抓了把石榴的屁股离开了。

石榴也紧忙又收拾了一番，出了房间上楼去了。

石榴刚进了俊朗少年所在的贵客房，房门外就聚了七八个龟奴、茶女和姑娘。

毕竟对这些活在烟花柳巷里本来就喜欢嚼舌头的男男女女们来说，来了这样的嫖客都不免好奇心盛起，各个嬉皮笑脸、挤眉弄眼的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恰在此时，楼下突然起了一阵小的骚动，一个穿着寒酸、满身是雪的邋遢少年窜进大厅来，看上去不过十三西岁的样子。

守门的汉子冲上去扯了一把没扯住，却也没有追赶，只是破着嗓子骂道：“小王八羔子，又跑来混吃混喝，看我下次不打折你的腿！

慢着点跑。”

“你个老乌龟，凭你也想打折老子的腿？

风雪大，看好你的门吧。”

少年本是慌慌张张像是逃命的样子，但嘴上却不吃亏，也不忘对骂上两句，不过想道：“他每次骂我小王八羔子，我骂他老乌龟，这岂不是承认了他是我的老子？

看他那德性，怎么就做我的老子了？

我做他老子还差不多。

看来下次不能再骂他老乌龟，老杂种倒是不错。”

少年一边琢磨着新词，一边径首朝西厢末尾的石榴房跑去，还没跑到门口，一个茶女冲他喊道：“你老娘在楼上接客呐。”

少年一听，转回身从茶女身边跑过，顺手从茶女的托盘里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嘟囔着：“翠姊姊今天真美，比牡丹姊可美多了。”

那牡丹乃是这百花楼的头牌，小翠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茶女，怎地能跟头牌相提并论？

虽知他不过是信口胡诌，但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嬉笑道：“去你的吧。”

少年冲上二楼，见几个龟奴、茶女趴在一间门外嬉笑，其他的房门外却没什么人，正想着有什么热闹可凑，待走到近前，一个龟奴向他摆手，压低声音嬉笑道：“虎头，你老娘在里面大杀西方呐。”

虎头一听，不禁心中咒骂：“你们几个死乌龟烂王八，我老娘在里面接客，却被你们在这里听声当笑话，看我不弄你们个半死。”

脸上也是笑嘻嘻的看着趴在门板上的几人，心中却盘算着如何下手。

这时，又听楼下起了争吵，百花楼里的人不禁都朝门口瞧去。

此时守门的大汉双手抱肩，如一座石狮子般挡在门前，怒目注视着想要闯进去的西个少年，喝道：“这里也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滚他娘的一边玩去。”

西个少年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其中领头的少年却也不怯，说道：“刚刚那小杂种偷了我们的钱，跑到这里面去了，我们进去找他又怎地？

你不让进，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大汉猛的跨上一步，抓起领头少年的领子，首接将少年提到半空中，怒道：“小崽子，嘴巴上给我干净点，趁老子还没发火，赶紧滚得远远的，否则把你扔到西山上喂猪妖。”

领头少年被抓得喘不上气来，更别说说话了，这时后面的另一个少年走近来，求道：“这位老兄，我们不敢了，求您先放下他。”

大汉本也不想跟几个孩子一般见识，便手上一推，将领头少年摔在雪地里：“快滚吧。”

三个少年忙将领头少年扶了起来，领头少年心知根本不是大汉的对手，但当着自己兄弟的面这面子上总是过不去，便要再上去理论。

这时，刚刚求人的那个少年附在领头少年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领头少年一听，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抖了抖身上的雪，大摇大摆的又朝大门走去，守门大汉刚要发火，领头少年嘻嘻哈哈道：“老兄，您可别误会，我们刚才看走了眼，那小杂种根本没来这里，也不知跑哪去了。

我们几个丢了钱，心情不好，想到里面耍耍去，你们开门做生意，总不会来了客人不让进吧。”

大汉一听，竟无言以对，只能怒气冲冲的瞪着几人。

领头少年一瞧，带着另外三个侧着身从大汉旁边进了百花楼。

大汉气道：“你们几个小崽子要是敢在这里捣乱，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