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将天台的门轻轻带上，确保锁舌咔嗒一声扣入门框。
这是她和俞敏的秘密仪式——每周三中午，当其他老师都在食堂或办公室午休时，
这里是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天地。"今天带了什么？"俞敏已经坐在他们惯常的角落，
阳光透过她栗色的发丝，在白色衬衫上投下金色的光晕。
沈墨从纸袋里掏出两个保温盒："糖醋排骨和你喜欢的清炒芥兰。"她停顿了一下，
嘴角微微上扬，"还有你昨天说想吃的草莓大福。"俞敏的眼睛亮了起来，
伸手就要去拿甜点，却被沈墨轻轻拍开了手。"先吃正餐。"沈墨假装严肃地说，
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宠溺。她们肩并肩坐在天台的水泥长椅上，膝盖轻轻相触。
这样的接触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关系要好的同事间的自然举止，但对沈墨和俞敏而言，
每一个细微的触碰都承载着无法言说的亲密。"文学节的方案，系里通过了吗？
"俞敏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沈墨饭盒里。沈墨点点头："基本通过了，
只是陈主任建议增加一个古典文学与现代流行文化对话的环节。"她皱了皱眉，
"我觉得有点牵强。""我倒觉得可以试试。"俞敏若有所思，
"上周我读了一篇将《红楼梦》人物性格分析与现代职场人格类型对应的论文，很有意思。
"沈墨正要回应，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条件反射般分开了一点距离。"啊，
原来有人。"一个男声传来。沈墨转头，看到文学系新来的教师周明远站在门口，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周老师。"俞敏礼貌地点头。"打扰了，
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支烟。"周明远走近，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俞敏身上，
"俞老师，正好想找你商量件事。"沈墨注意到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仿佛她只是天台上的一件摆设。"什么事？"俞敏问。
周明远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我看了你去年组织的诗歌朗诵会录像，非常精彩。
今年文学节，我想和你合作一个跨界文学与音乐的项目。"他弯下腰，
手臂撑在俞敏另一侧的长椅上，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包围姿势。
沈墨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这个想法不错，不过今年我已经和沈老师有合作项目了。
"俞敏委婉地说。周明远这才像是第一次看到沈墨似的，
敷衍地点了点头："沈老师的古典文学研究很有名。"然后立刻转回俞敏，
"但音乐是我的专长，我们可以做一个完全不同的尝试。考虑一下？
"沈墨感到一阵燥热从胸口升起。她想说点什么，
但作为秘密恋人的身份让她无法理直气壮地表达不满。"我会考虑的。
"俞敏给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周明远终于直起身："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两位午餐。
"他转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俞敏一眼，"期待你的回复，俞老师。"天台门再次关上后，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这么热情的？
"沈墨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而非质问。俞敏耸耸肩："上周系务会议后，
他主动找我聊了几句教学心得。"她夹起一块草莓大福，"别多想，只是工作关系。
"沈墨点点头，强迫自己继续吃饭，但刚才还美味的排骨现在尝起来如同嚼蜡。
接下来的几天，沈墨发现周明远出现在俞敏周围的频率高得惊人。教师休息室里，
他"恰好"坐在俞敏对面；走廊上，
"偶遇"俞敏并同行交谈；更别提那杯每天准时出现在俞敏办公桌上的美式咖啡——不加糖，
加一份奶，正是俞敏喜欢的口味。周三又到了，但这次沈墨独自一人坐在天台的长椅上。
俞敏发来信息说系里临时有个会议，不能来午餐约会了。沈墨打开手机相册，
翻看上周偷拍的俞敏侧脸——阳光下她微微眯眼的模样让沈墨心头一颤。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沈墨抬头，期待看到俞敏的身影，
却见周明远大步走了进来。"沈老师一个人？"他环顾四周，
似乎确认俞敏不在后显得有些失望。沈墨冷淡地应了一声。周明远自顾自地在她对面坐下，
点燃一支烟："俞老师最近很忙啊。""系里工作多。"沈墨简短地回答。"是啊，
我们正在筹备那个音乐文学项目。"周明远吐出一口烟圈，"她真是个有才华的人，
不仅教学出色，对音乐的理解也很独到。"沈墨的胃部一阵绞痛。"我们"？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成为"我们"了？"你们进展很快。"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周明远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志同道合的人总是容易走近。对了，"他向前倾身，
压低声音，"听说你和俞老师关系不错，你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礼物吗？
我想在项目启动时给她个惊喜。"沈墨的手指紧紧攥住保温盒边缘，指节发白。
她想大声说"她喜欢我送的任何东西"，但现实是她只能僵硬地回答："不太清楚。
""没关系，我会自己发现的。"周明远掐灭烟头，站起身来，"对了，
周五晚上系里几位老师约了去新开的意大利餐厅，俞老师已经答应了，你要一起吗？
""我另有安排。"沈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周明远离开后，
沈墨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收拾好午餐盒，机械地下楼回到办公室。
整个下午的课她都心不在焉，好几次叫错了学生名字。放学后，沈墨经过俞敏的办公室，
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周明远正俯身在俞敏的电脑前，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俞敏的椅背上，
从某个角度看几乎像是搂着她的肩膀。俞敏笑着说了什么，周明远开怀大笑。
沈墨感到一阵眩晕。她快步离开，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回到家，
沈墨给俞敏发了条信息："今晚能见面吗？"回复迟迟不来。直到晚上十点，
俞敏才回复："刚和周老师讨论完项目方案，太累了，明天再说好吗？
"沈墨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走进浴室，让冷水冲刷自己发烫的脸。镜中的她眼睛发红，
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她质问镜中的自己：你在害怕什么？不信任俞敏吗？
还是你其实不信任这段感情？周五如期而至。沈墨故意避开教师聚餐，
却鬼使神差地开车来到了那家意大利餐厅对面。透过落地窗，她看到俞敏坐在周明远旁边，
席间他多次为俞敏倒酒，俯身在她耳边说话。俞敏看起来并不抗拒，
甚至有一次被逗得掩嘴轻笑。沈墨感到一阵刺痛。她发动车子，
漫无目的地在城市街道上行驶，最后停在了她和俞敏第一次约会的小公园。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微凉的夜晚，俞敏在长椅上突然吻了她，
说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讲课时的样子。手机震动起来，是俞敏的信息："你在哪？
我想见你。"沈墨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去了公园的位置。半小时后，俞敏匆匆赶来，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红酒香气。"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她在沈墨身边坐下。"思考一些事情。
"沈墨盯着远处的路灯。俞敏沉默了一会儿："你最近很奇怪。""有吗？""沈墨，
"俞敏转向她，声音坚定，"我们在一起一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情绪变化吗？
"沈墨终于转过头，月光下俞敏的眼睛闪烁着担忧的光芒。她突然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看到你和周明远在一起的样子！"沈墨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园里显得格外尖锐，
"办公室里，餐厅里，他看你的眼神，他碰你的方式——""那只是工作！"俞敏打断她，
"音乐文学项目是系里指派的任务！""是吗？那他问你喜欢什么礼物也是工作？
每天给你带咖啡也是工作？"沈墨站起身，声音颤抖，"最让我难受的是，
我甚至没有立场去质问他，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
"俞敏也站了起来："所以这是关于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沈墨痛苦地抱住头，
"我只是...看着他对你献殷勤，
而我只能像个普通同事一样站在旁边..."俞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沈墨。
熟悉的气息包围了沈墨，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对不起，"俞敏轻声说，
"我太专注于项目，忽略了你的感受。"她退后一点，捧起沈墨的脸，"但你要知道，
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沈墨想相信她，但不安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他约你周末去看音乐会。"沈墨低声说，这是前几天她在教师休息室无意中听到的。
俞敏叹了口气："我拒绝了。""真的？""真的。"俞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准备这个。"沈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手链，
吊坠是一本微缩的书本造型，书页上刻着她们初次见面的日期。"我订制了两条，一条给你，
一条给我。"俞敏将自己的手腕展示给沈墨看，同样的手链在月光下闪烁微光，
"即使我们不能公开戴，但知道我们戴着同样的东西，会让我感觉你一直在我身边。
"沈墨的眼眶湿润了。她让俞敏为她戴上手链，然后紧紧抱住了对方。
"我还是不喜欢周明远看你的样子。"她在俞敏耳边小声说。俞敏轻笑："那文学节上，
我会让他明白的。""怎么明白？""你会知道的。"俞敏神秘地说，然后吻上了沈墨的唇。
文学节当天，学校礼堂座无虚席。俞敏和周明远的跨界项目作为压轴节目出场。
沈墨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光彩照人的俞敏，心跳加速。"最后，
"俞敏在表演结束后的感言中说，"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是她让我明白文学不仅是文字，
更是灵魂的共鸣。"她停顿一下，目光直视沈墨，"一年前的今天，她对我说，
真正的文学能让人看见自己的灵魂。从那一刻起，我不仅找到了文学的真谛，
也找到了心灵的归宿。"礼堂里响起掌声，大多数人以为这只是对同事的常规感谢。
但沈墨看到周明远的表情凝固了，他看向沈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失落。活动结束后，
人群渐渐散去。沈墨在后台走廊等到了俞敏。没有言语，俞敏自然地牵起沈墨的手，
十指相扣。"够明显吗？"俞敏调皮地问。沈墨笑着点头："刚好足够。
"--次日雨滴轻轻敲打着窗户，沈墨站在俞敏的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
俞敏去参加为期两天的教师培训，临走前拜托她帮忙整理一下书房。这是她们交往一年多来，
沈墨第一次有机会单独在俞敏的公寓待这么久。"把那些新买的书归类放好就行，
其他的不用动。"俞敏在门口吻别时这样嘱咐她。
沈墨微笑着将几本新购的文学理论著作插入相应的位置。阳光透过雨帘照进房间，
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喜欢这种被俞敏的气息包围的感觉——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气息，
就像俞敏本人一样，温柔中带着知性。当她移动一摞厚重的文学期刊时，
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从缝隙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沈墨弯腰拾起，
正准备塞回去时，注意到本子边缘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出于好奇，她翻开第一页，
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俞敏·大三"，日期是七年前。这是一本日记。沈墨的手指僵住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合上本子放回原处，但一种更深层的冲动却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了解俞敏过去的窗口，是窥探她从不主动提及的大学生活的唯一机会。"这不道德。
"沈墨小声对自己说，却已经捧着日记本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最初的几页记录的都是些日常琐事——课程安排、读书心得、对某位教授教学方式的抱怨。
沈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大学时的俞敏就已经如此认真严谨，连日记都写得像学习笔记。
直到她翻到三月十七日那页，内容突然变得不同。"今天在文学社认识了林妍学姐。
她讲《荒原》时的样子让我移不开眼。当她读到'我要给你看恐惧在一把尘土里'时，
声音颤抖得几乎要哭出来。后来才知道她刚失恋。我想安慰她，却笨拙地说不出话，
最后只是递了张纸巾。她接过时，指尖碰到了我的手背，
像被电流击中..."沈墨的心跳加快了。林妍。这个名字她从未听俞敏提起过。
她迅速往后翻了几页，每一篇都或多或少提到了这位学姐。
四月二日："和林妍去了校外那家咖啡馆。她说我分析伍尔夫的方式很特别，
能看见文字背后的光影变化。从来没有人这样理解过我。我们聊到咖啡馆打烊，
回宿舍的路上下了小雨，她脱下外套为我们挡雨，
那一刻我希望路永远走不完..."四月十五日："她吻了我。在图书馆后面的樱花树下。
我嘴里还残留着草莓冰淇淋的甜味，她的嘴唇柔软得不像真实。
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接吻，她笑着说'看得出来'，然后教我怎么换气。
回宿舍后我整晚睡不着，一遍遍回忆那个吻的每个细节..."沈墨感到一阵奇异的刺痛。
她从未想过俞敏的初恋是这样的，如此浪漫而美好。她继续往后翻，
急于知道这段关系的发展。
五月到七月的日记充满了热恋的甜蜜——偷偷在深夜的校园牵手散步，
挤在单人床上看老电影，暑假里林妍甚至专程去俞敏家乡找她，
两人谎称是"同学"一起旅游。"她在我房间过夜，我们几乎整晚没睡。
清晨时她用手指在我背上写诗，说是专属密码，只有我能解读。妈妈敲门问要不要吃早餐时，
我们吓得屏住呼吸，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种隐秘的刺激让一切更加珍贵..."沈墨的喉咙发紧。
这些描述太熟悉了——隐秘的约会，公开场合的克制，
害怕被发现的紧张感...这不正是她和俞敏现在的状态吗？
原来七年前俞敏就已经历过类似的感情。她快速翻阅到日记的后半部分，
想看看这段关系是如何发展的。然而八月中旬的某篇日记，笔迹突然变得潦草扭曲，
有几处甚至被水渍晕染。"她说她撑不下去了。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
对方是父亲生意伙伴的儿子。'我们迟早要面对现实'，这是她的原话。现实？什么是现实？
是她父亲的公司股份更重要，还是我们这五个月的感情一文不值？她说她试过了，
但无法想象永远活在阴影里的生活。永远...我们曾经约定过要一起租个小公寓，养只猫，
写作我教书...现在这些承诺都成了笑话..."接下来的几页充满了愤怒、痛苦和不解。
俞敏描述了自己如何哀求林妍再坚持一下，如何试图说服她家人会慢慢接受，
但最终林妍还是选择了妥协。九月开学的日记写道："今天在食堂看见她了。
和那个男的一起。他给她夹菜，她笑着接受。我们的目光相遇了一秒，她迅速转开脸。
我原以为会心碎，实际上却感到一种麻木的空洞。原来最痛的不是失去，
而是发现你以为独一无二的东西，
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可以轻易替换的..."沈墨的视线模糊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俞敏总是对承诺含糊其辞，为什么每次她提起未来，
俞敏都会巧妙地转移话题。那个曾经全心投入、毫无保留的俞敏，被这段感情彻底改变了。
日记的最后几页记录了俞敏如何强迫自己专注于学业，如何拒绝所有约会邀请，
甚至刻意避开文学社活动。最后一篇写于毕业前夕："明天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四年时光，
最深的印记不是任何一门课程，而是那个樱花树下的吻和随之而来的心碎。
我学到的最重要一课：爱得越深，伤得越重。从今往后，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这样伤害我。绝不。"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沈墨轻轻合上本子，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既为窥探俞敏隐私而愧疚，又为理解她行为背后的原因而释然，
更多的是对那个受伤的年轻俞敏的心疼。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沈墨将日记本放回原处，
却无法将那些文字从脑海中抹去。她想起每次自己试图讨论更长期的计划时，
系...所有这些碎片突然拼凑成一幅清晰的图画：俞敏从未真正从那场初恋的伤害中恢复。
她筑起了一道墙，允许沈墨靠近，却始终保留着最后的撤退空间。沈墨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俞敏发来的消息："培训提前结束了，我大概一小时后到家。想你了。"沈墨盯着屏幕，
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吗？还是该主动提起日记的事？如果坦白，
俞敏会感到被背叛吗？如果隐瞒，这段关系是否永远无法真正深入？时间在纠结中流逝。
当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时，沈墨还坐在书桌前，
面前摊开的是那本日记——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拿出来重读关键部分。"我回来了！
"俞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雨伞收拢的声响，"这雨下得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