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一头长颈鹿僵硬的尸体旁。它的瞳孔扩散成一片混沌的灰,
眼珠里还映着水塘的粼粼波光。水面漂着另外四具一模一样的尸体,脖颈扭曲成诡异的S型,
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拧断了。“第五头了,肾上腺素浓度是正常值的27倍。
”同事马克掀开检测仪,嗓音发颤,“艾琳,它们真是被……吓死的?
”1 诡异黑影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的旱季从来不是这样。往年这时候,
水塘边该挤满喝水的斑马和羚羊,狮子在百米外的树荫下打盹。可此刻,连风都是死的。
我抬头扫过架在棕榈树上的监控摄像头,红点规律闪烁,像某种冷眼旁观的活物。
“昨晚有游客拍到黑影。”汤姆调出手机视频。摇晃的画面里,
三个披着迷彩斗篷的人影蹲在水塘边。领头那个突然抬头,
月光正好打在他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蠕动的马赛克。
后颈猛地窜起一股似曾相识的寒意。十二岁那年,父亲咽气前死死攥着我的手,
把一本牛皮日记塞给我。褐色封皮上用血写着“别相信人类的声音”,
血迹早已氧化成铁锈色。当时我以为那是放疗药物侵蚀神经的胡话,
直到三天后在阁楼翻出他1987年的实验日志:“8月16日,象群听到声波后发狂,
踩碎了两台检测仪。声源明明是南非语问候‘你好’,
可它们像听到地狱的召唤…”解剖刀划开长颈鹿胃袋时,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刺耳。“见鬼,
这是什么?”马克用镊子夹起一枚纽扣大小的铁片。暗银色表面蚀刻着“1420”,
边缘残留着焦痕。我把铁片凑近鼻尖,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钻进来,
混着某种…电子元件烧焦的酸味。“不是自然形成的。”我掏出父亲日记本比照。
1987年8月那页插着张泛黄照片:一群穿防化服的人正在水塘边安装圆柱形设备,
底座赫然刻着同样的数字。无人机突然在头顶轰鸣。“总部急电!
”护林员挥着对讲机冲过来,“北区又发现三具犀牛尸体,症状完全一致!
”我抓起工具箱起身,带倒了一旁的样本架。玻璃瓶噼里啪啦碎在地上,
淡黄色福尔马林溅上鞋尖。日落时分,我独自留在解剖室核对数据。幽蓝的显示屏光里,
铁片“1420”的投影在墙上晃得像团鬼火。按下紫外线灯开关的瞬间,
铁片边缘浮现一行小字——狩猎协议已激活窗外骤然炸响一声枪鸣,惊起满树织巢鸟。
它们扑棱棱掠过水塘上空,仿佛在逃离某种比旱季更致命的饥渴。
2 死亡预警我攥着那枚刻有“1420”的铁片返回驻地时,
后颈的冷汗已把衬衫黏成冰凉的一片。凌晨三点的旅馆房间,台灯光晕里,
玻璃窗上漂浮着父亲日记的片段。1987年8月那页纸被我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
一个被虫蛀穿的破洞正好落在“声波”两个字上,像被子弹击穿的弹孔。“犀牛听到人声后,
逃跑速度比遇到狮子快40%。”钢笔字迹在霉斑间晕染开来,
父亲用红笔在这行数据下画了三条波浪线,力道几乎戳破纸背。
我打开电脑对照附件里的实验录像:视频中犀牛群听到南非语交谈声的瞬间,
厚重的身躯竟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弹射起步,扬尘而去。
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用“死亡预警”这个词——对动物来说,人类的语言和枪栓声一样致命。
笔记本电脑“叮”地弹出新邮件提醒。发件人是一串乱码,
附件是个名为“狩猎回声”的音频。我鬼使神差地点开播放键。起初是电流杂音,
接着传来模糊的南非语交谈,像一群人在窃窃私语……阳台笼子里的鹦鹉突然炸开羽毛,
发疯似的撞向铁栏,鸟喙溅出的血点在白墙上绽开。“波利!”我扑过去按住笼子,
它翡翠色的眼珠凸出眼眶,爪子痉挛着蜷缩。那些人类低语还在继续,
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耳膜。等我冲回去关掉音频时,鹦鹉已经瘫在笼底,
翅膀折成诡异的角度。我手指发抖地去按下删除键,
却发现邮件正文下面还嵌着一张老照片:年轻时的父亲站在克鲁格水塘边,
身旁是个穿白大褂的金发男人。他们背后的声波发射器上,
数字“1420”在烈日下泛着冷光。我认识那个金发男人——年轻时的卡恩教授。
三年前国际动物行为学年会上,卡恩教授演讲时展示过同样的设备,
他当时说:“人类的声音是进化留给自然的创伤。”台下掌声雷动。
邮件最下方附着一串基因序列。CTAGGA段落中,有段碱基对排列成诡异的回文结构,
像DNA链自己咬住了尾巴。
最后面赫然写着:“你的线粒体DNA序列匹配度99.7%——欢迎回家,第七号实验体。
”冰箱压缩机突然嗡嗡作响,我触电般跳起来,撞翻了椅子。
父亲临终前咳血的模样在眼前闪回,
他当时死死抠着我手腕说:“你的骨髓…他们抽过你的骨髓…”窗外倏地掠过一道黑影,
旅馆警报器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3 实验体我抓起笔记本电脑翻出窗外,
拖鞋甩在露台也顾不上捡。晨雾像掺了骨灰般呛人,跑到街角回头时,
旅馆三楼的窗户正喷出橙红火舌——有人往我房间扔了汽油瓶。手机突然震动,
马克的短信:“他们怕的不是动物,是我们自己。”实验室的焦糊味比火灾现场更刺鼻。
我踩着满地碎玻璃冲进数据室,主机箱被泼了浓硫酸,硬盘插口熔成一团塑料瘤。
马克的工位像是被大象践踏过:键盘嵌进显示器里,咖啡杯碎成了渣。
“最后一次监控记录是凌晨四点。”保安调出画面。视频里马克佝偻着背,
把U盘插进主机时突然浑身痉挛。他转头看向摄像头,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我在废墟里扒拉出半张烧焦的论文,
碳化的边角勉强能辨出半个标题:狩猎基因的声波激活……突然摸到纸页背面有凹凸感,
对着应急灯一照:1989年7月,第七批实验体出现返祖现象,
犬齿生长速度超常…恐惧会遗传,但良知不会——这是进化最恶毒的玩笑。
通风管轰然坠落,我扑倒在地的瞬间,瞥见管壁上的血印:三根利爪。
八岁那年我跟着父亲去肯尼亚考古,他在一处岩画前突然痛哭失声。赭红色壁画上,
举着火把的人群正在追逐被长矛贯胸的同类,远处山丘蹲着个戴鸟首面具的人。
父亲颤抖的手指抚过壁画裂缝:“看这些逃命人的脚…脚趾骨节突出,
那是还没完全进化的狩猎者。”当时不懂他为何崩溃,现在摸着通风管上的爪印,
突然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兽爪。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马克的定位共享开启。
地图上红点闪烁的位置,是城郊废弃的“人类进化研究所”,
父亲日记里用红笔圈过那个地址。准备离开时,
鞋底踩到块硬物——是个带密码锁的钛合金匣子,表面烙着那个爪印。
输入“1420”的瞬间,匣子弹开一道缝,腥臭汩汩涌出。匣子里是半本实验记录,
纸页被血渍黏成板结的块状。勉强掀开一页,
1991年3月的记录触目惊心:“7号实验体女,6岁今晨咬断护理员喉管,
犬齿生长至3cm。声波测试显示,
她对1420Hz频率产生排卵期雌狮般的攻击性…”我踉跄着扶住墙,
脑海里翻腾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那年我正好六岁,在医院做了人生第一次骨髓穿刺。
人类进化研究所的轮廓在暮色中像具巨型骷髅。按下门铃时,生锈的铁门突然自动洞开,
黑暗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手机定位显示马克就在二十米之内,
但手电筒照亮的走廊尽头,只有个工作牌吊在窗棂上——马克的工作牌在风中摇晃,
折射出冷光,正面是他的笑脸。4 人性矫正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
腐臭味像裹尸布一样蒙上来。手电筒光束扫过门廊,
墙皮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抓痕——不是兽爪,是人类的指甲,每一道都嵌着干涸的血痂。
地下室的冷气冻得牙关打颤。成排的福尔马林罐,每个罐里都泡着团扭曲的肉体,
在幽绿的灯光里漂浮。最靠近我的那个标本,胎儿头颅上支棱着山羊角,
脊柱末端却拖着鱼尾。隔壁罐子里的人形生物手掌蜕变成了鹰爪,掌心还攥着半截脐带。
标签上的字迹让我胃部痉挛:狩猎基因编辑失败品-1989。
症状:骨骼异化、攻击性失控、声波敏化反应。
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总说“人类的声音是打开基因锁的钥匙”。房间里积了半寸厚的灰。
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居然还在运转,桌面文件夹命名为《人性矫正计划》。
打开着的文档是《自然》期刊的截图,
数据刺得人眼疼:“人类捕猎动物物种的数量是其他掠食者的300倍2023年6月。
”文档末尾附着一份演讲稿:“…当人类捕猎本能通过声波激活,
社会将回归高效的自然选择——弱者成为强者的蛋白质补充剂,
这才是智人该有的文明形态…”办公桌抽屉里露出一张泛黄照片。
1987年的父亲和卡恩并肩站在克鲁格水塘边,两人中间夹着个穿连体防护服的女孩。
她怀里抱着泰迪熊,熊耳朵上缝着编号布贴——“07”。我摸着照片边缘的锯齿,
后颈感觉刺痛。那里有道十厘米长的缝合疤,湿冷天气里都会发痒,像有蜈蚣在皮下产卵。
六岁那年的骨髓穿刺室冷得像停尸房。穿防护服的人往我脊椎里扎针时,
父亲抓着我的手说:“这是在救其他小朋友。
”可我分明听见门外卡恩的声音:“第七号实验体的基因表达率如何?
”麻醉剂生效前最后一秒,我看到观察窗后闪过无数双发亮的眼睛。
地下室突然传来铁链撞击声。我顺着声源摸到一扇气密门,电子锁屏幕闪着红光。
输入“1420”的瞬间,闸门泄出腥热的雾气。
眼前景象让我膝盖发软——三百平米的空间内,十几个铁笼里关着“人”。说是人,
他们的指骨却暴突成利爪,有人脖颈覆盖着鳄鱼鳞片,还有个女人正在啃咬自己的小臂,
齿间挂着碎肉。最深处笼子里的人猛然抬头,溃烂的脸上挂着马克的银框眼镜。
墙上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卡恩的脸挤满整个画面,他背后是声波塔的控制台:“惊喜吗?
这些才是完美实验体。知道为什么你的基因能兼容狩猎本能吗?”他调出我的DNA图谱,
一段螺旋结构正发出诡谲的紫光:“因为你母亲是第6号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