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月亮永远缺了一角

入秋的深夜，空气里一股燥热。

杯子砸在地上碎成片。

几片碎片里倒映着模糊的人脸。

黎明钱指着黎一的脸，脸气得冒红，额头的青筋凸出，黎一冷眼看着他，她的父亲，现在像极了电影里的大反派。

“滚，给我滚出去！”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隔着门还能听到她的继母哄着黎明钱。

虚伪。

她嘴角微微扯笑一声。

黎一是被黎明钱扯着拽出门的。

老城区，下了楼，走条路，就是街道。

快十一点，街边的店铺基本上都是卖家具的，此时店门都紧闭着。

孤零零的，只有微微发光的路灯。

以前被赶出来，她会躲到外婆家，现在很晚了，外婆应该己经睡了。

她抬头看看月亮，只有一角，她摸了摸口袋，今夜又很难熬。

刚入秋，晚上也很闷热，她的后背起了薄汗，扎着个低丸子头。

这条街道没几个路灯，黑夜里，她听见打火机的清脆一响。

前方的路边，有个人，嘴里叼着刚点燃的烟，懒散的靠着路边种的树。

晦暗不清的眼神，黎一没怕，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她和男人对视了一两秒，总觉得男人的脸庞面熟。

走近了，男人一首首勾勾的看着她。

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头发有些过长，比她高得多，她心里想着，不应该叫男人，是个少年。

她面无表情的走过，几秒后，她终于想起少年像谁，她转头轻唤“林…烬？”

林烬不知道什么时候掐灭了烟，正看着她，眼神漠然，没有否认。

黎一惊喜走过去，娴熟的拍拍他的手臂。

“你怎么会抽烟了”林烬轻笑，手中的烟递上来，举在她面前，吊儿郎当“试试？”

烟盒摆在她面前，黄金色的，看不清牌子，她没抽过烟，有些不知所措，想到一个蹩脚的理由“不喜欢廉价的”林烬冷笑一声，收回手，没再强迫。

两个人快半年没见，这突然一见倒是拘谨了。

换作以前，黎一早就跳到林烬背上，让他背自己回家。

他们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只是脸不红，心也很平静。

黎一身上穿着短裤，身上是件很简约的短袖，头发凌乱，林烬问她“去我家？”

重逢的过渡期还没结束，黎一还是有点不自在，其实她也没想好去哪，总不可能一首在街上闲逛吧。

大抵会被当女鬼。

又不能去他家，从有了男女之分的意识后，两个人就没在对方住过。

她的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地方“网吧？”

林烬淡然了一会，随后缓缓开口“走吧”林烬走在她前面，黎一在身后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曾经背着她送她回家的背，现在格外坚实。

林烬好像长大了，比她高了好多，头发也感觉像几个月没打理，话也少了。

初中时，他们是同班同学，每天都在一起。

上学时，林烬会把自己讨厌喝的牛奶给她。

放学时，黎一会撒着娇让他背着回家。

而现在，两人就这样静静走着，没有说话。

网吧比较偏，走进去，禁止未成年人入内的标志格外明显。

洛县比较落后，管得不严。

付了钱照样能进去待一晚上没有警察来查。

黎一第一次进网吧，还想着怎么开口，万一查身份证怎么办，幸好遇见了林烬。

林烬看起来很淡定，像是常客，他走过去开口“开两台，包夜”林烬和老板对话，一时间，黎一有些恍惚，林烬褪去了年少的稚气，多了丝成熟。

林烬拿出钱包准备付钱，被她拦下。

手机支付还没普及，黎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摆在桌子上。

刚刚好。

她有点心疼，自己还没吃晚饭，口袋里的零钱还是前几天洗衣服随手放的，要是只开一台应该还够买点好的给自己。

她选了个角落的位置，林烬坐在她旁边。

打开电脑，登上QQ，消息弹出来。

时间是中考前一天，头像是个黑白的埃菲尔铁塔，她悄咪咪看了眼林烬。

林烬注视着电脑。

这个头像她再熟悉不过，点开，简单的西个字：中考顺利她嘴角咧出淡淡一笑，下意识用手遮了遮。

这个头像是刚推出允许自己换头像时她强迫着林烬换的。

她家没电脑，林烬家有。

她就经常跑着去林烬的房间，抢着电脑登上自己的QQ。

初一，她认识了很多朋友，经常给那些朋友发信息，或者给QQ里面的小人换装，再或者装饰自己的主页。

她照常来到林烬家，林烬正在写作业，没空理她，她熟练的打开电脑，上面的账号还没退，她看了眼认真的林烬，忍不住翻了翻他的列表。

很干净，没几个人。

她注意到林烬的头像还是个丑丑的蓝色男孩，她点进去，随便找了张图片帮他换上。

手伸过去轻拍他，让他看他的新头像，一脸得意。

写作业的人抬起头看了眼黑白模糊的铁塔，默然的点头，他总是纵容她做任何事。

女孩还没变声，有些甜“林烬，以后长大了我们一起去巴黎”他没回答，淡淡的点了点头，或许是一种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