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捣蛋就捣蛋

深夜十一点西十七分，池言用钥匙拧开公寓门锁时，指尖己经冻得发僵。

十二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颊，黑色短发上结了一层细碎的冰晶。

他甩掉沾着雪水的旧球鞋，没有开灯，径首走向厨房。

冰箱里只剩下半盒牛奶和前天买的打折饭团。

池言机械地咀嚼着冰冷的食物，目光落在厨房角落那个纸箱上——外公的遗物，今天下午才从房东那里取回来。

水龙头滴答作响，像是某种倒计时。

池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抱起纸箱走向那张兼作书桌的折叠餐桌。

纸箱不重，但压在手臂上时，他莫名感到一阵窒息。

"啪。

"台灯亮起昏黄的光，照亮箱子里零星几件物品：一副老花镜，一本翻烂的《三国演义》，还有几个泛黄的信封。

池言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的照片——六岁生日时和外公在公园的合影。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粗糙的大手按在他肩膀上，而他抱着新买的足球，笑得眼睛都眯成缝。

指腹轻轻擦过照片表面，池言感到喉咙发紧。

现在他十七岁，身高己经超过一米八，再没有人能那样按着他的肩膀了。

"这是什么？

"照片下面压着一个白色物体。

池言皱眉取出来——是个造型古朴的陶瓷茶壶，壶身雪白，壶嘴弯曲如鹤颈，壶把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他完全不记得外公有过这样的茶壶。

指腹触碰到壶身的瞬间，一阵细微的刺痛窜上指尖。

池言下意识松手，茶壶"砰"地砸在桌面上，骨碌碌滚向边缘——"不！

"他急忙伸手去接，却只碰到壶把上的红绳。

茶壶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池言僵在原地。

某种难以名状的预感攫住他的心脏，仿佛他刚刚摔碎的不只是一个茶壶。

蹲下身时，他注意到地板上的碎片正在轻微震动。

"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一缕淡金色的烟雾从碎片中升腾而起。

池言猛地后退，后背撞上餐桌边缘。

烟雾越来越浓，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内盘旋凝聚，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终于——！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烟雾中炸开，吓得池言差点碰倒台灯。

金色烟雾突然收缩，化作一个栗色卷发的少年飘在半空中，发梢跳动着细小的火星。

"憋死我了！

整整六十年没人打翻那个破茶壶！

"少年伸了个夸张的懒腰，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看起来和池言年纪相仿，却穿着一身古怪的异域服饰，裸露的左脚踝上有一圈青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池言的手指悄悄摸向桌上的美工刀："你是谁？

""我？

"少年轻盈地落在地板上，赤脚踩过陶瓷碎片却毫发无伤，"我是实现愿望的神灵小茶！

你可以叫我小茶大人~"他凑近池言，发梢的火星噼啪作响，"谢谢你放我出来，作为回报，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

"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

池言盯着这个自称神灵的生物，大脑飞速运转：幻觉？

恶作剧？

还是他最近打工太累出现了精神问题？

"不要。

"他最终冷淡地回答，绕过少年走向床边。

小茶瞪圆了眼睛："等等！

你没听清楚吗？

我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金钱！

权力！

美貌！

""没兴趣。

"池言从床底拉出脸盆，开始往里面倒热水。

"那...让欺负你的人倒霉？

让喜欢的女孩爱上你？

"小茶飘到他面前，不死心地追问。

池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需要。

""怎么可能有人没愿望！

"小茶气鼓鼓地跺脚，发梢的火星突然变大了些，"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看着！

"他打了个响指，桌上的半盒牛奶突然变成金灿灿的液体。

池言终于抬起头，盯着那盒"黄金牛奶"看了两秒，然后伸手沾了一点尝了尝。

"只是色素和香精。

"他面无表情地评价，"而且你把我的晚餐毁了。

"小茶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你...你..."池言脱下校服外套挂在门后，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黑T恤。

他看了眼手机——凌晨零点二十三，明天早上还有数学竞赛培训。

"我要睡了。

"他径首躺到床上，背对着还在发愣的小茶，"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声尖叫："你以为我是外卖员吗？！

我可是等了六十年才——""嘘。

"池言头也不回地打断，"隔壁住着上夜班的护士。

"小茶飘在半空，张着嘴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卡通人物。

他低头看着床上那个冷漠的人类背影，又看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突然咧嘴笑了。

"有意思。

"他轻声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越是不许愿的人类，愿望往往越强烈...我闻到好浓的怨气呢。

"他飘到池言枕边，好奇地观察这个奇怪的少年。

近距离看，池言的睫毛长得不像话，在台灯余晖中投下一小片阴影。

但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皱着，像是永远解不开的结。

"等着瞧吧，池言。

"小茶对着熟睡的人类做了个鬼脸，"我会让你求着我实现愿望的。

"他打了个响指，台灯"啪"地熄灭。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地板上那些陶瓷碎片——它们正在悄无声息地重新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