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玄天决【壹】

青岚山脚下的晨雾还未散尽，陆明尘己经站在测灵台前蜿蜒的队伍里。

他下意识用左手摸了摸右肩处空荡的袖管，那里本该有条手臂的。

三岁那年冬天，这道残缺就成了他药农之子身份外的第二道烙印。

"残缺者不得入山门！

"十年前那个外门管事的话犹在耳边，那人说话时山羊须上还沾着酒渍，"青岚宗又不是善堂。

"身前穿着绸缎的少年突然回头，嫌恶地瞥了眼他空荡荡的袖管："瘸子也来测灵根？

"那少年腰间的玉佩刻着"赵"字，是山下赵员外家的公子。

陆明尘沉默地后退半步，左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银芒。

三日前帮莫老头晒药时，那老烟枪突然用烟袋锅敲在他后脑勺上："你左眼里藏着东西，老头子我活了二百七十岁，不会看错。

"测灵台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晶柱迸发出耀眼的蓝光，映得执事弟子满脸喜色："水木双灵根！

纯度七成！

首接入内门！

"被众人簇拥的是个鹅黄衫子的少女，陆明尘认出是镇上李铁匠的女儿。

他注意到晶柱底座沾染着可疑的暗红色——三天前被带走的樵夫女儿，最后留下的就是这种颜色的布条，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救命"。

"下一个！

"执事弟子皱眉看着他空荡的右袖，玉简在掌心不耐烦地翻转。

陆明尘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

指尖尚未触及晶柱，右肩残肢突然传来钻心的刺痛。

那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爬行，又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突然苏醒。

测灵晶柱瞬间蒙上蛛网般的灰纹。

"这是......"执事弟子话音未落，观礼台上传来瓷器碎裂声。

陆明尘左眼突然灼痛，视野里那位总爱摸他头的传功长老，道袍下竟涌动着无数黑色细须，正贪婪地伸向台下年轻弟子们的后颈。

剧痛中，他看见更多细节：长老慈祥的面皮下藏着另一张青灰色的脸，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团缠绕着黑雾的晶体。

每个被黑须触碰的弟子，眉心都会浮现出米粒大小的红点。

"天残之体竟能引动灵衰......"长老的声音突然变得像钝刀刮骨，他飘下观礼台的动作不像行走，倒像被无形的线吊着。

测灵晶柱轰然炸裂。

飞溅的碎片在陆明尘眼中突然变得极慢，他看见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燃烧的星舟、冰封的王座、九具环绕太阳的巨人尸骸......"星晷将启，九转轮回。

"古老的低语首接在他颅腔内回荡。

一只枯瘦的手扣住他咽喉。

传功长老慈祥的面具彻底剥落，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好材料......"陆明尘的残臂突然自主行动。

不存在的手臂在虚空一抓，长老胸口顿时出现碗口大的透明窟窿。

没有鲜血，只有黑色灰烬簌簌飘落。

更诡异的是，那些灰烬在半空就化作细小的黑虫，振翅飞向他的残肢断面。

"不可能！

"长老惊怒的咆哮突然变调。

陆明尘左眼虹膜化作银色漩涡，某种超越时空的力量将对方体内黑须尽数绞碎。

他清晰看见自己残缺处延伸出银色光丝，在虚空勾勒出完整的手臂轮廓——那是由星辰光尘构成的古老星图。

当第一缕夕阳穿过长老消散的身形，陆明尘才发现掌心多了一块青铜残片。

上面蚀刻着七个星辰图案，其中天枢位正微微发烫，触感不像金属，倒像某种生物的鳞甲。

山门外突然传来机关齿轮的轰鸣。

木质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轮椅上坐着个披散头发的青年，膝头横着把青铜算筹。

青年咳嗽着举起一面铜镜，镜光照出陆明尘周身缠绕的银色丝线。

"星脉者现世......"青年袖中滑出三枚龟甲，在空中组成残缺的星图，"看来天机阁那群老东西，这次算错了。

"陆明尘突然跪倒在地。

青铜残片将海量信息强行塞入脑海：他看见自己站在星空棋盘上，对面坐着九个模糊身影；看见燃烧的巨舟撞向冰晶宫殿；最后是九个声音齐诵："灵衰非衰，乃人为之劫......"轮椅青年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他颤抖的手指拨动算筹，地面突然浮现出纵横交错的发光纹路："巡天鉴己经感应到了，我们只有......"话音未落，整座测灵台突然下沉三尺。

远处传来山岳崩塌般的巨响，陆明尘左眼看到百里外的天空裂开一道紫色缝隙，有东西正试图挤入这个世界——那是由无数人体拼接而成的巨大眼球，瞳孔里转动着齿轮状的符文。

"走！

"青年轮椅扶手上弹出青铜罗盘，"除非你想当巡天使的养料！

"陆明尘本能地抓住轮椅把手。

残臂星图突然扩展，将二人包裹进银色光茧。

最后一刻，他看见赵公子惊恐的面容——那少年眉心红点正在爆开，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线虫。

光茧穿梭在奇异的空间夹层里。

轮椅青年虚弱的声音传来："记住，噬灵者不是怪物......他们是最早发现真相的修真者......"黑暗吞噬了意识。

陆明尘梦见自己漂浮在星海中，九具巨人尸骸环绕着他。

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青铜残片，其中天枢位的残片正在自己手中发光。

"找到其他碎片......"尸体们突然齐声开口，"在灵脉断绝前......"剧痛将他拉回现实。

陆明尘发现自己躺在破庙里，轮椅青年正在用银针刺入他残肢周围的穴位。

每根针尾都连着细如发丝的光线，另一端没入虚空。

"醒了？

"青年拔出染成黑色的银针，"我是莫天机，天机阁第七代弃徒。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那分明是被人用手掏过心脏，"和你一样，都是不该活着的存在。

"庙外传来枝叶摩擦声。

陆明尘的残臂自动转向西北角："有东西在靠近。

""三个噬灵奴而己。

"莫天机轮椅扶手上弹出青铜罗盘，"倒是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天残吗？

"青铜残片突然发烫。

陆明尘左眼看见银色光线在自己体内交织成网，与传统修真描述的经脉完全不同——那分明是微缩的星空图谱。

"死脉？

"莫天机突然大笑，笑声引动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那些蠢货根本不懂，星族灵脉本就不在肉身！

"破庙穹顶轰然炸裂！

三道黑影裹着腥风扑下。

陆明尘本能地挥动"不存在"的右臂，银色星力在空中织成北斗阵图。

最先接触的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在星光中汽化。

"别用星力！

"莫天机甩出龟甲，剩余两个黑影在半空僵住，"它们在定位......"地面开始震颤。

陆明尘残缺处银光暴涨，在虚空勾勒出完整的周天星图。

莫天机突然剧烈颤抖，七窍都渗出银光："原来如此...星族把灵脉藏在......"紫色雷霆劈落的前一刻，陆明尘终于听清后半句："......藏在时间褶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