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的雨季

雨点砸在检疫室的铁皮屋顶上，像一千只食蚁兽在同时敲击树干。

云小蔓把最后一份动物体检报告塞进防水文件夹，窗外的金丝猴"豆豆"突然把湿漉漉的鼻子贴在玻璃上，吓得她差点打翻墨水瓶。

"坏豆豆！

"她隔着玻璃点点猴子的粉红色鼻头，"上周偷我钢笔的事还没算账呢。

"金丝猴却突然竖起耳朵，一溜烟钻回了内室。

动物对天气变化的首觉总是比人类敏锐。

"周姐，我去趟孔雀园就回来！

"她抓起印着卡通考拉的雨衣，顺手从抽屉摸出几颗板栗——那是给松鼠猴"闪电"准备的下午茶，现在成了诱饵。

路过小兽区时，耳廓狐"棉花糖"正在笼舍里焦躁地转圈。

云小蔓吹了声口哨，小狐狸立刻蹿到栏杆边，湿漉漉的黑鼻子抽动着。

"乖，今天没零食啦。

"她摸了摸那对雷达似的大耳朵，手感像两块融化的巧克力。

孔雀园的栅栏出现在雨帘中。

云小蔓摸出实习工牌刷卡，警报器却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权限不足？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听见树梢传来熟悉的"咔哒"声。

抬头看见金刚鹦鹉"老板"正用喙啄着监控摄像头转向另一边——这只总爱学财务说话的大鸟，此刻歪着头看她，头顶羽冠兴奋地张开。

"好老板，"云小蔓摸出最后一颗板栗抛过去，"帮我望风？

"鹦鹉精准地接住零食，突然字正腔圆地模仿起程墨的声音："违规操作，扣分！

"吓得她差点从栏杆上滑下来。

孔雀园的休息区亮着应急灯。

云小蔓在二十三种蓝孔雀中一眼认出了翡翠——它漂亮的尾羽拖在泥水里，左翅不自然地耷拉着。

更糟的是，她发现孔雀右爪上缠着黑色的渔线，深深勒进皮肉。

正当她徒手扯渔线时，树丛里突然钻出耳熟能详的"罪犯"：浣熊"强盗"嘴里叼着半截渔线，爪子还勾着几片孔雀羽毛。

看见她立刻立正站好，黑眼圈里的小眼睛写满心虚。

"又是你！

"云小蔓压低声音，"上周偷游客钱包，这次改行当绑匪了？

"浣熊突然竖起尾巴，一溜烟逃走了。

靴子踏进水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实习生手册第十七条是什么？

"低沉的男声像手术刀划开雨幕。

程墨收伞时，树上的"老板"突然扑棱棱飞下来，落在他肩头亲昵地蹭他耳朵。

云小蔓瞪大眼睛——这只连园长都敢啄的霸王鸟，此刻温顺得像只鸽子。

"它爪子上有旧伤。

"程墨检查孔雀时，金刚鹦鹉突然飞到她头顶，爪子揪着她一撮头发。

"疼疼疼...老板松手！

""它不是在攻击你。

"程墨头也不抬，"鹦鹉用这种方式表达焦虑。

"说着吹了声特殊的口哨，鹦鹉立刻松开爪子，却仍不安地在她肩上踱步。

热带植物馆的玻璃门禁识别了程墨的虹膜。

温暖潮湿的空气里飘着兰花的香气，几只蓝闪蝶被惊动，在两人身边盘旋。

"小心台阶。

"程墨突然伸手拦住她——原来有只陆龟正慢吞吞横穿通道。

他弯腰把乌龟捡起来时，后颈露出一截黑色纹身，看起来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的爪痕。

急救站旁边是食虫植物区。

云小蔓给孔雀包扎时，有片"捕蝇草"突然啪地合拢，吓得她手一抖。

"别分心。

"程墨按住她的手腕，"这种植物只对昆虫有反应..."话音未落，一只箭毒蛙突然从袖口跳到他手背上，宝石蓝的皮肤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是蓝宝石！

"云小蔓惊喜道，"上个月逃走的..."她突然闭嘴，因为程墨正用镊子轻轻夹起青蛙，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新生儿。

箭毒蛙在他掌心安静地趴着，完全不像在饲养员手里那样拼命挣扎。

"你手在抖。

"程墨突然说。

云小蔓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掌被渔线割出好几道口子。

当他给她涂药时，玻璃展箱里的绿树蟒突然开始躁动，砰砰地撞击箱体。

"奇怪，"云小蔓皱眉，"翡翠平时最怕蛇类..."程墨头也不回地敲了敲玻璃箱："安静。

"蟒蛇立刻盘回树枝，乖得像条毛绒玩具。

云小蔓突然想起学界传闻——程墨发表过《爬行动物应激反应中的信息素调控》论文。

警报声突然响彻植物馆。

程墨查看监控时，金刚鹦鹉"老板"突然飞到她膝盖上，用喙轻轻梳理孔雀的羽毛。

"它喜欢你。

"程墨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上次它这样梳理的对象，是我在非洲救过的白犀牛幼崽。

"闪电再次照亮玻璃穹顶。

云小蔓看见程墨的影子投在满是雨痕的玻璃上，而他怀里的孔雀不知何时己经安静下来。

更神奇的是，原本分散在馆内各处的动物——耳廓狐、箭毒蛙、陆龟，甚至那条绿树蟒，此刻都安静地面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仿佛在见证某个重要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