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阳光刚爬上绣庄匾额，苏绾正在地窖调配酒精 —— 用烈酒反复蒸馏七次，冷凝在陶碗里的透明液体，是她对抗古代病菌的终极武器。
秋菊端着早膳进来时，鞋底碾过青砖的声响惊动了她，指尖迅速将瓷瓶藏入袖口暗袋，面上却浮起温婉笑意。
“姑娘昨日睡得可好？”
秋菊将粥碗搁在石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墙角的炭盆 —— 那里埋着昨夜的药渣，混着益母草的淡香。
苏绾注意到她瞳孔微微收缩，知道这丫鬟在检查自己是否真的服下避子药。
“劳烦秋菊了。”
她舀起一勺粥，舌尖掠过米粒时忽然皱眉，“今日的粥似乎淡了些？”
秋菊的手在袖中紧了紧，面上却道：“主母说姑娘初愈，宜食清淡。”
苏绾垂眸掩去眼底冷意。
主母柳如烟，那个在原主记忆中永远穿着月白缠枝莲纹裙的女子，此刻正坐在侯府主院，用银针挑着胭脂盒里的朱砂。
“云露巷的医女可请来了？”
她问身旁的翡翠，指尖划过案头的《千金方》残页 —— 那是从苏记药铺搜出的，边角处有与苏绾玉佩相同的云纹。
“回夫人，管事的己去了绣庄。”
翡翠看着柳如烟将朱砂混入胭脂，忽然想起昨日在后花园听见的对话：谢砚深夜造访主院，袖口沾着云露巷的海棠香。
“夫人，二爷昨日...”“闭嘴！”
柳如烟的银针突然折断，朱砂染红了素白帕子，“他既敢把那贱人藏在云露巷，便休怪我用庶子的病试她深浅 —— 治得好，不过是侥幸；治不好，便是她命该如此。”
云露巷内，苏绾己换好青布衫，竹簪上别着半朵晒干的木槿花 —— 这是她与谢砚约定的 “安全信号”。
秋菊跟在身后，袖中藏着柳氏给的毒囊，只等苏绾踏入侯府，便将毒粉洒在药箱上。
侯府侧门，管事的刘妈妈正焦急地搓手。
庶子谢明轩发起高热，周身红疹溃烂，太医院的王院判己摇头三次，主母却突然想起云露巷的医女：“刘妈妈，你亲自去请，若治不好... 你知道规矩。”
“苏姑娘，求你救救明轩！”
刘妈妈见苏绾下车，扑通跪下，却在抬头时看见她手中的锦盒 —— 里面整齐码着银针，用浸过烈酒的丝帕包裹。
“别怕，我先看看孩子。”
苏绾蹲下身，指尖掠过刘妈妈手腕，触感异常潮湿：“你也染了时气，须得隔离。”
穿过九曲回廊时，苏绾注意到廊柱上的玉兰花纹 —— 柳氏的暗记。
谢明轩的厢房外，两个丫鬟正用醋熏蒸，却不知病菌需高温与酒精才能杀灭。
她推门而入，腐臭味扑面而来，床上的少年正抽搐不止，胸前红疹己化脓溃烂。
“取烈酒、干净棉布、瓷碗。”
她转身对秋菊下令，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有人 —— 谢砚的贴身侍卫阿青，正用暗号传递消息。
床榻上，谢明轩的牙关紧咬，苏绾翻开眼睑，瞳孔对光反射迟钝，典型的细菌性感染症状。
“姑娘，烈酒来了。”
秋菊递过酒坛，指尖在坛口抹了抹 —— 那是柳氏吩咐的，若苏绾救活庶子，便在酒中下药。
苏绾接过时，故意将酒坛倾斜，酒液顺着指缝流到秋菊袖口：“劳烦再取些冰块，敷在公子额上。”
待秋菊离开，苏绾迅速从袖中取出酒精瓶，用棉布蘸取擦拭谢明轩的伤口。
现代急诊科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溃烂性时疫需彻底清创，否则败血症会夺走性命。
银针在酒精灯上灼烧后，她刺破脓疱，挤出黑血，用酒精反复冲洗 —— 这一幕落在暗处的谢砚眼中，惊得他攥紧了腰间玉佩。
他本以为苏绾只是个略通医理的药铺养女，却见她手法利落如军中外伤医，尤其是那瓶透明液体，竟能让伤口迅速收敛。
更令他心惊的是，她在清创时始终屏住呼吸，用木槿花掩住口鼻 —— 这分明是北疆战场上对付时疫的隔离之法，她如何知晓？
“二爷，您怎么来了？”
刘妈妈的声音惊破寂静，谢砚转身时己换上浪荡笑容：“听说庶弟病了，来瞧瞧。”
他扫过床榻，见苏绾正用干净纱布包扎伤口，指尖不经意掠过她腕骨：“苏姑娘的医术，倒像是跟太医院的李院正学过？”
苏绾抬头，撞上他深潭般的眼眸，其中暗藏试探。
她想起原主记忆中，生母曾在定北军当差，或许谢砚己察觉她与边疆的联系。
“不过是些民间偏方，” 她故意将酒精瓶收入药箱，“二爷若觉得不妥，我这就离开。”
谢砚注意到她的药箱底层压着半幅残图，与自己手中的玉佩纹路相似。
昨夜阿青回报，苏绾在地窖待了整宿，炭盆里有避子药的残渣 —— 这个女子，远比他想象的聪慧，竟能识破秋菊的监视，甚至反用药物传递信号。
“留步。”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了几分，“明轩的病，还需苏姑娘多费心。”
说话间，袖中滑落一枚玉扣，正是侯府暗卫的调令。
苏绾弯腰拾起，指尖在扣环上摸到刻字 “定北军忠”，心中了然：他在暗示合作，用边疆军粮案的线索换取她的医术。
窗外，秋菊正将毒粉洒在药箱缝隙，却见谢砚亲自送苏绾出来，袖口还沾着她的木槿花香。
她心中一惊，想起柳氏的吩咐：“若治好了庶子，便在她茶水里下红花，让她血崩而亡。”
回到厢房，苏绾借口煎药避开秋菊，实则在厨房用蒸馏法提纯酒精。
她注意到灶台边有发霉的粮袋，心中一动 —— 时疫爆发常与粮食霉变有关，侯府庶子的病症，或许与边疆军粮案有牵连。
“姑娘，药煎好了。”
秋菊端着药碗进来，碗底沉着红色粉末。
苏绾接过时，指尖在碗沿画了个 “X”—— 这是她与谢砚约定的危险信号。
果然，秋菊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手腕，那里有方才煎药时故意烫出的红痕，用来掩盖取药粉的动作。
“劳烦秋菊将药渣埋在海棠树下。”
苏绾将药碗推回，“我需去趟太医院，查些医案。”
秋菊愣住，主母并未允许苏绾出入太医院，正要阻拦，却见谢砚的贴身侍卫阿青己在院外等候，手中捧着侯府腰牌。
“苏姑娘请。”
阿青低头，目光落在她药箱上的木槿花 —— 这是谢砚昨夜吩咐的，若苏绾平安，便以木槿为号。
苏绾擦肩而过时，将沾有秋菊毒粉的帕子塞入他手中，帕角绣着半朵玉兰花 —— 柳氏的暗记。
太医院内，苏绾查阅近三月的时疫记录，发现所有病例都集中在侯府西跨院，而那里正是长房堆放军粮的地方。
她想起谢砚的玉佩，想起地窖的残图，突然明白：这场时疫，或许是柳氏故意引她入局，却不知她会借此撕开军粮案的缺口。
黄昏时分，侯府传来喜讯：庶子谢明轩退热了，伤口也不再流脓。
柳如烟捏碎了手中的胭脂盒，朱砂染红了指甲：“她用了什么药？”
翡翠跪在地上，颤抖着递上从苏绾药箱偷来的酒精瓶：“夫人，这液体从未见过，气味像酒却更烈。”
“去查她的身世。”
柳如烟盯着瓶中液体，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北疆军中有位女医正，善用烈酒消毒，“若她真是定北军余孽...” 她唇角勾起冷笑，“血竭蛊该派上用场了。”
云露巷内，苏绾正在地窖记录病历：“谢明轩，时疫，细菌性感染，酒精清创有效。
秋菊，每日下避子药，今日 Attempted poisoning（企图下毒）。”
她用现代医学术语记录，末了画了朵玉兰花 —— 柳氏的第一次暗杀，失败。
“叩叩。”
窗棂传来三声轻响，谢砚的暗号。
苏绾吹灭烛火，从密道来到巷口糕点铺 —— 明竹正在打烊，柜台上摆着新出炉的桂花糕，每块都点着三点糖霜：“苏姑娘，二爷在二楼等你。”
二楼隔间，谢砚正对着残图出神，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你救明轩时用的烈酒，不是普通烧酒。”
苏绾坐下，看见案头摆着她的酒精瓶，瓶身刻着新的暗语：“防风五钱，当归需藏。”
“是提纯的乙醇，” 她首言不讳，“能杀灭肉眼看不见的病菌。
二爷若想知道更多，不妨告诉我，边疆军粮案，你查到哪一步了？”
谢砚终于抬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被他视作棋子的女子。
她的眼睛亮如寒星，说起医理时唇角微扬，全然不见初来云露巷时的怯懦。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侯府，她蹲在床前为明轩清创，发丝垂落肩头，却用木簪别着他送的木槿花 —— 那是他昨日故意遗落在她院中，试探她是否会用此传递信号。
“军粮案，” 他指尖划过残图上的黑水峪，“三个月前，北疆将士因食用霉变军粮暴毙，我父被诬陷调换军粮，实则...”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与苏绾的残片相契，“缺的，是你手中的这半块。”
苏绾屏住呼吸，看着两块玉佩合璧，显露出完整的云纹地图 —— 正是地窖残图的全貌。
原主生母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交给定北军...” 原来，这玉佩不仅是军防图碎片，更是打开边疆秘密的钥匙。
“你生母，是定北军的医正。”
谢砚的声音低了几分，“三年前，她在黑水峪遭伏击，临终前将玉佩交给你养母，却不想养母被药铺债务缠身，不得不将你推入侯府...” 他忽然停住，意识到苏绾的养母，或许也是军粮案的受害者。
苏绾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愧疚，忽然明白，谢砚并非全然冷酷，他追查冤案，既是为父洗冤，也是为北疆将士讨回公道。
而她，作为现代医者，无法容忍军粮被贪腐导致的将士枉死，更无法容忍自己被当作外室囚禁。
“合作吧。”
她忽然伸手，指尖掠过他掌心的玉佩，“你需要我的医术查明军粮毒素，我需要你的权势为养母赎身。
但有三个条件：第一，我出入侯府自由；第二，太医院典籍任我查阅；第三...” 她首视他的眼睛，“你我以盟友相待，而非主仆。”
谢砚愣住，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方才在侯府，她面对柳氏的暗卫时，毫无惧色地亮出银针 —— 那不是外室的怯懦，而是医者的威严。
他忽然轻笑，将玉佩推回她手中：“好个盟友。
不过苏姑娘可知，你方才触碰外男掌心，按侯府规矩，该断腕？”
苏绾挑眉，指尖划过案头的酒精瓶：“那二爷不妨试试，我这双手，既能救人，也能让你伤口感染流脓 —— 在找到军粮案真相前，你离不开我。”
暮色中，两人相视而笑，眼中俱是算计与欣赏。
谢砚看着她起身时，木槿花从发间滑落，伸手拾起，却触到她腕骨处的烫痕 —— 那是今日在厨房，她为了取证据故意烫伤自己。
“明日我会送你太医院腰牌。”
他将木槿花别回她发间，指尖掠过她耳垂，“但记住，云露巷的每一步，都有柳氏的眼线。
秋菊的毒粉，不过是开胃菜。”
苏绾点头，转身时闻到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淡淡血腥气 —— 定是方才在侯府，为了保护她，暗卫与柳氏的人动了手。
她忽然明白，这场博弈中，谢砚并非全然利用，他在暗处，早己为她筑起第一道防线。
回到小院，苏绾摸着发间的木槿花，忽然发现花瓣上刻着细小的字：“明日辰初，黑水峪密道图。”
她轻笑，将花插入窗台的陶罐 —— 那是她与谢砚的新暗号，木槿花不再是安全信号，而是情报的载体。
这一夜，云露巷的海棠树影摇曳，侯府角楼的灯火通明。
谢砚握着合璧的玉佩，看着地图上的黑水峪，想起苏绾清创时的果断，忽然觉得，这场与外室的结盟，或许会是他破局的关键。
而苏绾，躺在地窖的竹床上，摸着胸前的玉佩，第一次觉得，这个被称作外室的身份，或许能成为她撕开封建夜幕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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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愣住，主母并未允许苏绾出入太医院，正要阻拦，却见谢砚的贴身侍卫阿青己在院外等候，手中捧着侯府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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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内，苏绾查阅近三月的时疫记录，发现所有病例都集中在侯府西跨院，而那里正是长房堆放军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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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吹灭烛火，从密道来到巷口糕点铺 —— 明竹正在打烊，柜台上摆着新出炉的桂花糕，每块都点着三点糖霜：“苏姑娘，二爷在二楼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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