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表赵岩秀云完结小说免费阅读_完本热门小说平安表赵岩秀云

秀云指尖拂过赵岩后颈新添的淤青，喉头滚动着咽下叹息。

月光漏过破窗棂，将炕头没纳完的鞋样映成蜷缩的蝶。

"明日..."她话音未落，赵岩己背过身去，"西沟崖柏该抽芽了，我去寻些嫩尖儿。

"————晨雾未散，馒头铺蒸笼腾起的热气己缠住赵岩的脚。

他盯着黄掌柜别在腰间的铜钥匙，喉结上下滚动："赊两个馍，开春还一斗黍子。

""赵家的田早抵给渡边太君了。

"黄掌柜掸着袖口面粉冷笑，"倒不如让栓子娘纳两双鞋底来换。

"围观人群里爆出窃笑，赵岩指甲掐进掌心旧疤，突然撞翻蒸笼抓起馒头就跑。

"往死里打！

"秤砣砸在后腰的闷响惊飞檐下麻雀。

秀云循声踉跄赶来时，正见赵岩蜷在馊水沟里护着馒头，油纸渗出麦香混着血腥。

"要打..."她扑上去用身子护住丈夫，咳得青筋凸起，"便打我这副棺材瓤子..."归途飘起盐粒似的雪。

赵岩搀着秀云绕过石桥，河滩骤然炸开两声枪响。

三个日本兵刺刀尖挑着布袋，银元叮叮当当滚落冰面。

"快走。

"秀云扯他袖口，却发觉丈夫盯着雪地反光的眼神，像饿极的狼嗅见血味。

当夜梆子敲过三更，赵岩摸出枕下生锈的镰刀。

秀云忽然在黑暗里开口："杏儿落水那年，你攥着虎头鞋说爹就是豁出命...""这回不用凫水。

"他顿了顿，"河水结冰了。

"————霜花在铁丝网上凝结成冰晶矩阵，月光折射出幽蓝的磷火。

赵岩把冻僵的指节塞进腋下取暖，煤堆缝隙渗出的腐殖质气味，与怀表链子上的铜锈味绞成细绳，勒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巡逻兵的军靴声碾过三遍后，他吐出含在舌底的草茎——茎杆倒伏方向显示北风偏转十五度。

贴着冻土匍匐时，怀表滑出衣襟悬在胸前。

链子上"平安"二字随着心跳拍打锁骨，像枚将熄未熄的炭星。

铁丝网底部结着半尺厚的冰壳，他摸出从灶膛捡的铁片，灼热体温竟让冰面洇开碗口大的水痕。

当第六根铁丝无声断裂时，远处马厩突然爆出嘶鸣。

"哪个の？

“（谁在那里）"日本兵的手电光束扫过煤堆。

赵岩缩进阴影，发现怀表盖不知何时弹开了，杏儿的乳牙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

他含住表盖咬紧牙关，金属边缘硌出的血珠滑进喉头，咸腥味压住了剧烈心跳。

仓库铁门挂的是美国造丘比特锁。

赵岩用指甲抠开锁眼防尘盖，将早就备好的榆树皮胶泥填进去——这是给马补蹄时偷学的法子。

低温让胶泥迅速硬化，转动钥匙模具时，怀表链子正巧卡在第三根肋骨间隙，随着发力动作将"平安"二字烙进皮肉。

成摞的银元码在杉木箱里，帝国菊花纹章盖着血指印。

赵岩抓了两把塞进裤裆夹层，却听见硬币相撞的脆响。

情急之下他褪下棉袄浸透马尿，尿液结冰的唰唰声完美掩盖了钱币叮当。

当最后一块银元贴肉藏好时，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住的哀鸣——三点二十七分，正是杏儿当年溺水的时辰。

翻出铁丝网那瞬，探照灯扫过后腰。

赵岩扑进结冰的引水渠，怀表链子勾住冰面下的芦苇根。

在肺叶即将炸裂前，他看见冰层里封着一只虎头鞋的残影，红穗子随暗流晃动如招魂的幡。

顾不得许多，赵岩一步并作两步跑回了家里，推开泛黄的木门，坐在炕边摸了摸秀云的头发，起身上炕便沉沉睡去。

————翌日，沾雪沫的银元推过柜台。

老掌柜摩挲着表盖暗纹："光绪二十三年闹饥荒，你太爷拿这表换了半仓高粱。

"铜壳在晨光中泛暖，秒针走动声恍如杏儿幼时的牙牙学语。

北风卷着药香撞开柴门时，栓子正抱着虎头鞋啃馍渣。

秀云给丈夫披上絮了新棉的褂子，忽然触到他怀里鼓囊的物件——褪色红穗间缀着枚铜纽扣，正是从日本兵大衣上扯下的。

"等开春..."赵岩煨着药罐，表链在指间绕成平安结，"把西厢杏树移回正院。

"秀云针尖在"家"字绣纹上悬了半晌，线头终于落向未完成的虎头鞋面。

晨光里，鞋尖金线隐约泛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