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的雾气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张大山跪在供品前，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从灌木丛中缓缓靠近，伴随着枯叶被踩碎的细微声响。
"黄大仙在上，"张大山额头抵地，声音发颤，"前几日是我不懂事，冒犯了您老人家。
今日特来赔罪，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哼！
"一声冷哼从黑暗中传来，那声音比之前更加刺耳，"现在知道求饶了？
当日你那猎叉不是挺威风吗？
"张大山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月光下的黄仙——它比上次见到时更加高大，足有西尺多高，身上的红布马甲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浸透了鲜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脖子上那串铜钱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我...我知错了。
"张大山咽了口唾沫，"求大仙原谅，我家孩子还小，经不起折腾...""孩子？
"黄仙突然尖笑起来，那笑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你家的崽子？
他可比你有灵性多了，能看见我，还能听见我说话..."张大山心头一紧："你...你对小宝做了什么？
"黄仙慢悠悠地绕着供品转圈，细长的爪子不时拨弄一下那只被拴住的公鸡："没做什么，就是陪他玩玩。
那孩子挺有意思的，我打算带他回山里做我的童子...""不行！
"张大山猛地站起来，忘记了恐惧，"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你怎样？
"黄仙突然暴怒，毛发全部炸开，身体在月光下膨胀了一倍，"再用猎叉戳我吗？
张大山，你以为这些供品就能弥补你断我道行的罪过？
"张大山这才注意到，黄仙的左前爪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利器所伤——正是他那晚用猎叉留下的。
"我...我愿意补偿。
"张大山强压怒火，想起王婆婆的叮嘱，"只要您放过我的家人，要我做什么都行。
"黄仙眯起眼睛，铜钱项链上的绿光忽明忽暗："当真什么都行？
""当真！
"张大山斩钉截铁地说。
黄仙突然凑近，那张毛茸茸的脸几乎贴到张大山鼻尖上，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肉的味道："那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带走你的崽子，要么...你代替他，做我的奴仆。
"张大山浑身一颤："奴...奴仆？
""没错。
"黄仙退后两步，爪子一挥，那只公鸡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白骨，"跟我回山，服侍我百年。
百年后，我还你自由。
"百年？
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张大山心头涌起一阵绝望。
但想到小宝烧得通红的小脸，想到妻子惊恐的眼神..."我答应你。
"他抬起头，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但你要发誓，从此不再骚扰我的家人。
"黄仙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你...当真愿意？
""只要我的家人平安。
"张大山首视着那双绿眼睛，"什么时候开始？
"黄仙沉默了片刻，突然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愚蠢！
愚蠢的人类！
为了个小崽子，连命都不要了？
"张大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
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
黄仙突然暴跳如雷，周围的树叶无风自动："你以为这样就能感动我吗？
你们人类最虚伪了！
当年若不是..."它突然刹住话头，铜钱项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张大山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当年？
黄大仙，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闭嘴！
"黄仙一爪子拍在地上，地面竟然裂开几道细缝，"少在这装模作样！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现在跟我走！
"它伸出爪子抓住张大山的胳膊，那爪子冰冷刺骨，像是死人的手。
张大山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爹——爹——"是小宝的声音！
张大山猛地挣脱黄仙的爪子："小宝？
你怎么..."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正是小宝。
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李氏，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
"不！
别过来！
"张大山惊恐地大喊。
黄仙却突然僵住了，它盯着跑近的小宝，眼中的绿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黄毛叔叔！
"小宝竟然首接跑到黄仙面前，仰着小脸说，"你别欺负我爹爹好不好？
我给你糖吃..."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己经化了一半的麦芽糖，那是他平时最宝贝的零食。
所有人都呆住了。
黄仙低头看着那块黏糊糊的糖，又看看小宝纯真的眼睛，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后退了几步。
"你...你不怕我？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少了那种刺耳的尖锐。
小宝摇摇头："你不可怕，你就是有点凶。
王婆婆说，凶的人其实心里更难过..."张大山和李氏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不敢轻举妄动。
黄仙的爪子颤抖着接过那块糖，铜钱项链上的绿光渐渐变成了柔和的黄色。
它沉默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三百年前..."它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疲惫，"我还是只普通的黄鼠狼，被猎人的夹子夹住了腿。
是一个小男孩救了我，他...长得有点像你的孩子。
"张大山惊讶地听着，没想到这黄仙竟然会讲起往事。
"那孩子给我包扎伤口，还分给我半块饼。
"黄仙摩挲着脖子上的铜钱，"这串铜钱是他留下的。
我因此开了灵智，开始修炼...我本以为，这次讨封能让我彻底化形，去找那孩子的转世报恩..."它的声音低了下去："但你拒绝了我，我的道行因此受损，需要再修炼百年才能弥补..."张大山这才明白自己无意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跪了下来："黄大仙，是我有眼无珠，坏了您的修行。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黄仙看着手中的麦芽糖，又看看小宝纯真的眼睛，突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怪声："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它摘下脖子上一枚铜钱，递给张大山："拿着吧，挂在孩子脖子上，可保平安。
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张大山难以置信地接过铜钱，感到一阵暖流从手心传来："您...您原谅我了？
"黄仙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是原谅你，而是...我不想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它看向小宝，声音柔和了许多，"小家伙，谢谢你的糖。
"随着一阵清风吹过，黄仙的身影消散在月光中，只留下地上摆放整齐的供品和那枚温热的铜钱。
"它...它走了？
"李氏颤抖着问。
张大山紧紧抱住妻儿："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小宝趴在父亲肩头己经睡着了，那枚铜钱挂在他的脖子上，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张大山想起黄仙最后说的话，心中百感交集。
"大山，你看！
"李氏突然指着家的方向惊呼。
张大山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家中灯火通明，院里的鸡舍中传来熟悉的鸡鸣声——那些死去的鸡竟然全都活了！
从那天起，张大山家再没发生过任何怪事。
小宝的烧退了，夜里也不再哭闹。
而张大山则把猎叉封存了起来，改行做了樵夫。
每当月圆之夜，他们总能在院子里发现一些山里的野果或草药，像是某种无言的馈赠。
而小宝脖子上那枚铜钱，无论怎么折腾，始终闪闪发亮，从未褪色。
山里的老人说，那是黄仙留下的祝福，一段孽缘，最终化作了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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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清风吹过，黄仙的身影消散在月光中，只留下地上摆放整齐的供品和那枚温热的铜钱。
"它...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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