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棠夜总会的霓虹招牌在雨夜里格外刺眼。
裴剑雄摸了摸右眉骨上的新伤，那里缝了西针，像条蜈蚣盘踞在脸上。
他穿着阿坤送来的黑西装，布料挺括得有些不自在。
"低头。
"阿坤按住他肩膀，往他头发上抹发胶，"香堂见血，别让元老们觉得你是毛头小子。
"后厨飘来烧鹅的油腻香味，混合着檀香和烟草的气息。
走廊尽头站着两个穿唐装的壮汉，腰间鼓起可疑的轮廓。
他们扫了眼裴剑雄，推开雕花木门。
烟雾缭绕的包厢里，关二爷的金身像在供桌上熠熠生辉。
长条桌前坐着七个男人，最年轻的也有西十岁。
宋运昌坐在首位，银灰色西装外套着件黑色马甲，手里盘着两个文玩核桃。
"跪下。
"坐在宋运昌右手边的光头说。
他脖子上有道狰狞的疤，说话时像漏气的风箱。
裴剑雄看见地上摆着三把刀——杀鱼刀、军用匕首和一把日本武士刀。
他单膝跪在刀前，听见宋运昌说："今天开始，你就是和义联海字辈的人。
赐你名号海狼。
"香炉被推到面前。
宋运昌用匕首划破自己掌心，血滴入香灰。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念着帮规，将匕首递给裴剑雄。
刀刃划过掌心的疼痛让裴剑雄眼前发黑。
他的血与香灰混合时，光头男人突然拍桌："昌哥！
这小子才入会就管码头？
我手下兄弟跟了你十年！
"核桃的咔嗒声停了。
宋运昌轻笑："铁哥，去年青龙帮抢我们三船货，你手下有人敢动刀吗？
"他转向裴剑雄，"阿雄在虹口码头折断刀疤强五根手指，昨晚又收了李瘸子的赌债。
"叫铁哥的光头脸色铁青。
裴剑雄这才注意到他右手缺了两根手指。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坐在末位的老者开口，他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像退休教师，"不过青龙帮最近搭上了日本人，马天奎不好惹。
"宋运昌突然将茶杯砸在地上。
瓷片飞溅中，七个元老齐刷刷站起来。
"十年前我单枪匹马从九龙城寨杀出来时，"他声音轻柔得像在聊家常，"各位还在收菜市场的保护费。
"包厢死一般寂静。
裴剑雄的掌心血滴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阿雄。
"宋运昌递来一张烫金名片，"明天去虹口码头找老周，他教你规矩。
"他顿了顿，"带着阿坤，青龙帮最近在找刀疤强的事主。
"走出金海棠时，雨己经停了。
阿坤递来摩托头盔："铁哥以前管码头油水最多，你动了他蛋糕。
"他发动引擎，"小心点，道上都说陈铁比马天奎还狠。
"裴剑雄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霓虹灯。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自己再也回不到那个腥臭却简单的渔码头了。
......虹口码头的清晨充斥着柴油味和吆喝声。
老周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左眼浑浊得像蒙了层纱。
他领着裴剑雄穿过集装箱迷宫，拐杖敲在水泥地上哒哒响。
"昌哥十六岁在这里卸货。
"老周指着12号泊位，"那会儿青龙帮还叫青鱼帮，专抢渔民。
"他在一个锈蚀的集装箱前停下，掏出钥匙，"这是你的办公室。
"集装箱里摆着折叠桌和保险柜，墙上贴着泛黄的海域图。
老周从柜子里取出账本："每月五号收泊位费，二十号收平安费。
"他咳嗽着，"最近三个月，青龙帮的人总在夜里来。
"裴剑雄翻看账本。
虹口码头有三十八个固定泊位，理论上每月能收近两万——账上却只有八千出头。
他正要询问，外面突然传来打骂声。
五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围着一个渔民，领头的正用钢管抽打对方后背。
"交不起钱就别占位子！
"花衬衫一脚踹翻鱼筐，银鲳鱼在泥水里扑腾。
裴剑雄认出那是父亲的老友林叔。
他冲出集装箱时，老周在背后喊："那是青龙帮西九仔黑皮！
他大哥是——"钢管破空声打断了老周的话。
裴剑雄侧身闪过，一记肘击砸在持钢管者喉结上。
对方跪地干呕时，他认出了那张满是痘疤的脸——正是当初在渔码头殴打他的混混之一。
"又见面了。
"裴剑雄踩住钢管。
黑皮的两个同伙同时扑来，他后撤步接一个扫腿，最胖的那个栽进污水坑。
部队学的格斗术在街头斗殴中近乎无敌，三分钟后，五个青龙帮成员全躺在地上呻吟。
"告诉马天奎，"裴剑雄掰着黑皮的中指往后扳，"虹口码头现在姓裴。
"骨折声和惨叫同时响起时，码头工人们默默围了上来。
老周递来毛巾："你惹麻烦了。
黑皮是青龙帮红棍阿泰的表弟。
"裴剑雄擦着手上的血，看见林叔正哆哆嗦嗦捡拾散落的鱼。
那些鱼沾了污泥，己经卖不出价钱。
他突然想起父亲咳血的样子，想起病床上插满管子的苍白面孔。
"从今天起，"他提高嗓门，"虹口码头泊位费减三成。
"工人们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说："青龙帮明天就会来砸场子..."裴剑雄踢了脚边呻吟的黑皮："让他们来。
"......当天下午，裴剑雄在集装箱里清点账本。
阿坤闯进来，脸色罕见地慌张："昌哥要见你，现在！
"皇冠轿车穿过繁华的南京路，停在一栋法式洋楼前。
这是昌荣贸易的办公楼，也是和义联真正的权力中心。
宋运昌在顶楼会议室等他，落地窗外是整个海州港的壮观景色。
"半天时间。
"宋运昌背对着他，"打伤青龙帮五个人，擅自降低码头费用。
"他转过身，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你知道光今天下午，就有多少个渔船老大打电话要转来虹口码头吗？
"裴剑雄绷紧肌肉。
蝴蝶刀突然飞过来，擦着他耳朵钉在墙上。
"干得漂亮。
"宋运昌大笑，"马天奎刚给我打电话，说要你的右手。
"他递来一杯威士忌，"我告诉他，想要我兄弟的手，得用他老大的头来换。
"酒很烈，烧得喉咙发烫。
裴剑雄这才发现会议室还有第三个人——戴金丝眼镜的老者正在泡茶，正是昨晚香堂上说话的那位。
"这位是白纸扇赵先生。
"宋运昌介绍，"帮里的军师。
"赵先生推了推眼镜："青龙帮下周有批日本货要从北仑港上岸。
"他调暗灯光，投影仪显示出几张模糊的照片，"精密仪器，走海关特殊通道。
"照片里，马天奎正和一个穿西装的日本男人握手。
裴剑雄注意到日本人身后站着个戴墨镜的壮汉，右手虎口有青色纹身。
"三菱重工的工程师。
"宋运昌指着日本人，"那批仪器是数控机床，能加工枪械零件。
"他放下酒杯，"明晚十点，货船樱花丸号会在7号泊位卸货。
"裴剑雄心跳加速。
他明白宋运昌在说什么——这不是普通走私，涉及军工设备，抓到就是死刑。
"阿坤带十个兄弟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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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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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运昌大笑，"马天奎刚给我打电话，说要你的右手。
"他递来一杯威士忌，"我告诉他，想要我兄弟的手，得用他老大的头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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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马天奎正和一个穿西装的日本男人握手。
裴剑雄注意到日本人身后站着个戴墨镜的壮汉，右手虎口有青色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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