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雪落在灵田上，像给腐烂的伤口撒了层盐。
我蜷缩在茅棚里数着剩下的辟谷丹，赵老三的算盘声在隔壁响得让人心慌。
算珠突然停住，他哑着嗓子说："今年血斗提前了。
"屋外传来铜锣声，独眼修士的嗓音像钝刀刮骨："所有杂役到血斗场集合！
逾期不到者——喂噬灵虫！
"血斗场其实是片冻硬的沼泽。
三十七个杂役站在齐膝的泥浆里，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霜。
刘师兄披着狐皮大氅坐在高台，正用匕首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到地上。
"今年要淘汰五人。
"他咬了口苹果，汁水顺着下巴流进毛领，"老规矩，日落前还能站着的留下。
"我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去年血斗只淘汰三人，前年是两人。
赵老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某样东西塞进我袖口："含在舌下，能保命。
"那是颗腥臭的黑色药丸，闻着像腐肉拌硫磺。
铜锣再响时，我身边的大胡子己经一锄头砸碎了瘦子的天灵盖。
脑浆溅在我脸上时还是热的，混着血水往下流，像碗打翻的豆腐脑。
"对不住了小兄弟。
"大胡子转身时，我看到了他后颈的奴隶烙印——这是个亡命徒。
我拼命往沼泽边缘跑，靴子陷在泥里发出"咕叽"声。
背后传来利器破空声，我本能地扑倒，一把镰刀擦着后脑勺钉在前面的枯树上。
转身看见个缺门牙的妇人，她手腕一抖，镰刀竟飞回手中。
"把赵瘸子给的東西交出来！
"她舌头舔着漏风的牙床，"老娘给你痛快。
"我这才注意到，至少有六个人在向我逼近。
赵老三给的药丸在袖袋里发烫，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些人根本是冲着药来的。
缺牙妇人的镰刀再次飞来时，我捏碎了藏在怀里的防风符。
罡风突然改变方向，把镰刀吹得歪斜。
趁这个机会，我扑向最近的那个少年，他腰间挂着药童的玉牌。
"救我！
"我故意大喊，"赵叔说药给你！
"药童愣神的瞬间，缺牙妇人的镰刀己经钩进他的肩膀。
惨叫声中，我滚到枯树后，颤抖着把黑药丸塞进嘴里。
苦。
苦得舌根发麻。
但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灼烧感，仿佛有人在我血管里倒了滚油。
视野突然变得血红，我看见药童伤口溢出的灵气像炊烟般飘散——而我的每个毛孔都在饥渴地张合。
"噬灵蛊？
"缺牙妇人惊恐后退，"赵瘸子疯了！
居然给活人用这个！
"我不受控制地扑向受伤的药童。
当手掌按在他流血的肩膀时，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涌入丹田。
药童的惨叫声中，我清晰感觉到他体内水灵根的力量——虽然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缕，但比我苦修三个月积累的灵力浑厚十倍。
"魔修！
"大胡子惊恐的吼叫惊醒了我。
看着药童迅速灰败的脸色，我胃里翻江倒海，却听见赵老三的声音混在风里传来："不想死就吸干他们！
"五把锄头同时向我砸来时，我的身体自己动了。
指尖划过某个袭击者的手腕，他木灵根的灵力便顺着伤口泄洪般涌来。
这种掠夺式的吸收让灵力充满杂质，但《混元诀》居然自动运转起来，把不同属性的灵力碾碎成混沌的能量。
当我清醒时，血斗场只剩满地蜷缩的人形。
刘师兄的苹果早就吃完了，正用我的锄头剔牙。
"倒是小瞧你了。
"他抬脚踩在我肩上，"噬灵蛊都敢用，知道反噬起来多痛快吗？
"我趴在泥浆里呕吐，黑色的药丸残渣里裹着血丝。
刘师兄的靴底碾着我的后颈："每月多交五十斤灵米，我替你瞒下这事。
"回灵田的路上，赵老三在暗处拽住我。
他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尝到甜头了？
"没等我回答，他突然撕开衣襟——干瘪的胸膛上趴着条蜈蚣状的活物，正随着呼吸起伏。
"这才是真正的噬灵蛊。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你吃的不过是它的粪便。
"雪下大了。
赵老三的身影在雪幕中模糊成灰影："想学真本事，子时来废丹房。
"我没去。
那天晚上我蹲在灶房，把今天吸收的灵力一点点逼到指尖。
淡灰色的气团在掌心翻滚，里面混杂着至少西种属性的灵力。
按《混元诀》记载，上古时期的五灵根修士能把这些灵力完美融合，而现在我只能粗暴地压缩它们。
"会爆炸的哦。
"带着胭脂香的声音突然响起。
女人从房梁翻下来，红纱衣摆扫过我的鼻尖。
她脚踝的金铃随着动作轻响，但刚才分明没发出半点声音。
"柳红烟。
"她自来熟地蹲在我旁边，发间的金步摇垂下一颗小珠子，"青萝巷的，你肯定听说过。
"我确实听过。
青萝巷是山下的暗娼街，而柳红烟是那里最特殊的妓修——据说她接客时能让客人修为精进，当然收费也贵得吓人。
"小郎君刚才那手灵力压缩，像极了奴家认识的一个人。
"她突然扣住我的手腕，"赵瘸子是不是给你《噬灵经》了？
"我浑身绷紧，她却笑得更艳了："别紧张，我是来谈生意的。
"红袖拂过灶台，留下个锦囊，"每月给我三斤纯净的木灵之气，我教你怎么化解噬灵反噬。
"锦囊里是半页《素女采补诀》，正好记载着如何净化异种灵力。
我抬头时，柳红烟己经坐在窗台上，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布满蛛网状的青纹。
"对了。
"她回头眨眨眼，"最近别去找赵瘸子，刑堂的人在查噬灵蛊的事。
"三天后我在灵田里听说，废丹房塌了。
赵老三被压在下面，挖出来时己经没气。
刘师兄亲自验的尸，据说连丹田都拍碎了确保死透。
但那天晚上，我床底下多了个陶罐。
打开时，里面蜷缩着条奄奄一息的蜈蚣蛊，底下压着张字条："每月喂它一次灵血，可保你不被反噬。
——赵"我抱着陶罐走到月光下，突然发现罐底刻着行小字："灵根互噬时，先吞金，后食木，再饮水，次灭火，最后取土，此谓夺天序。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远处的青云主峰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内门弟子居住的地方。
我把陶罐埋进灵田最东边的角落，那里种着永远长不好的玉髓米。
柳红烟说得没错，我掌心的灵力团确实会爆炸。
三天后的深夜，我在沼泽边试验时，拳头大的气团炸出了半人深的坑。
飞溅的泥浆里，我数着剩下的辟谷丹——还有十五颗，够撑到下次供奉日。
刘师兄突然出现在田埂上，这次他没穿狐裘。
"收拾东西。
"他扔来个包袱，"灵雨阁缺个试药的。
"包袱里有套粗布衣裳，比杂役服干净。
我换衣服时，发现夹层缝着三块灵石和一张纸条："药童每月例钱五块，你交三块。
——刘"穿好衣服抬头，看见刘师兄正望着主峰方向。
月光下他的侧脸意外地年轻，眼角还没有后来那种傲慢的皱纹。
"记住。
"他头也不回地说，"在修真界，当狗也要选对主人。
"我跟着他走向山腰时，怀里的《混元诀》玉简突然发烫。
烫得像是要烧穿我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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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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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穿好衣服抬头，看见刘师兄正望着主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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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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