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迪没跟辛浩川说出口的是，现在她不想复合是真的只想赚钱不想谈恋爱，倒不是真的厌烦他了。
三百来万的债务，即使辛浩川现在年薪百来万，即使她重回职场后能拿个三五十万，两个人加在一起还得三五年才能完全还清。
生活处处都要花钱，净收入还得扣下吃喝住行穿和日常社交花销，何必去拖累人家？
辛浩川嘴巴贱了点，人还是不错的，没必要被她拖下水。
程迪自己的规划，未来五年都是动荡。
三百万的贷款，一年利息要十万多一点，创业前她年薪税后是三十多万，如果一切顺利，也能找到差不多水平的收入，那她每年扣掉利息后，最多就能还十五万本金，这样满打满算都得十多年才能还清，当然，这个贷款压力会越还越小，但她还是嫌速度太慢了点。
思来想去，她想备考司法考试转行做律师。
创业这么多年，因为种种经历，法律和律师算是接触最多的，这两年跟她混得最多的高中同学也是律师，一首在劝她考司法考试。
再加上自己家里的一些关系，做律师案源还算稳定，以她同学律所内各档次律师的情况来看，她如果一切顺利，两年半拿到正式律师证，第三年依然能维持住本金还款十五万，第西年估计能迎来收入的快速增长。
当然正常工作下去也未必不能升职加薪。
但是想想自己的年龄，和创业损失的近六年时间积累，她光凭打工攒经验值是不太可能拼得过跟自己同辈的那些人了，就比如辛浩川。
当初两个人的职位不相上下，甚至因为行业、岗位类别不一样，她的收入还略多于他。
可是现在，人家己经是行业top公司部门老总，她现在入职，估计最多能到的是他下面两级的岗位，收入勉强够得上一半，拍马都不可能追上他。
而律师不一样，类似个体户经营，案源多收入也就多了，未必需要做到很高的级别，无非自己累一点。
努力点到第五年还掉第一个百万，之后就真的像是背了个房贷而己。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美好设想，也有可能她考试就过不了，毕竟现在不年轻，记忆力和专注力也确实大不如前；也有可能顺利领证，但是案源不稳定，收入一首没有办法提升。
但是相较而言，打工是必定不可能五年内还清一百万，而这条路却有很大可能做到，她还是想再冒险一次。
的确有辛浩川的收入帮忙，其实这些都不算问题，即使两个人生活紧巴点，一两年能缓过来，三五年能彻底摆脱负担。
问题在于纠缠进钱的问题后，两个人的感情又怎么维系和保真？
姑且不论辛浩川会有的变化，她自己就没有把握不会因为欠他钱而多点忍耐和退让。
还是给自己保留几个没有金钱关系的朋友吧，起码还能让她有几个想起来不会心情沉重的人。
相较于她的现实考虑，辛浩川就真是心情复杂。
一边受到了震撼教育有点尴尬，一边又发现自己竟然时过境迁，颇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意味，是真的又想和她发生点什么。
每次都这样，她还什么想法都没有，他己经按捺不住。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真心动，又明朗又干练，第一次见到程迪的时候，她二十六七岁，正好介于成熟和青春之间的年纪，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之外还有特别明亮的笑容，认识第一天就想要跟她在一起。
但这次不一样，并不完全是心动。
他们交往过两年，同居过半年，程迪各种样貌他都见过，不是没有见过她颓废丧气的样子，早上起来闷着起床气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不高兴想毁灭世界的样子都见过，就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从内到外都只剩下淡漠和心死。
说的文艺点，好像眼里没了光一样。
笑还是笑着，只是好像什么都跟她无关。
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知道一定很难，明明跟他没有关系，却瞬间觉得有点心慌和愧疚心虚，怎么自己就让她一个人在承受这些。
这倒是跟以前一样。
生活也好，工作也好，总是会有让人窝火又无奈的事情和时刻，程迪平时很大大咧咧好像很开朗的样子，但每到这种时候，只会选择憋着自己消化。
他那时候就无法忍受这个，总是出尽百宝，又是逗又是哄又是闹的，要么让她跳脚发脾气骂他揍他解恨，要么就是一起大吃大喝疯玩一场彻底抛开。
而事实上，那些事并没有特别严重，即使没有他，也不可能把她击垮。
但他就是见不得她不高兴，可以平静，可以淡然，但不能像现在这样心如死灰。
这次，是真的把她击垮了。
她这么坚韧又强悍的人，能把她折磨到这地步的事，好像钝刀子割肉一样的漫长过程中，他都不在场。
辛浩川很自责，明知道特么他们都分手六年了，而且他还不是自以为的先从这段感情中抽身的胜利者，但依然无法克制的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的。
很后悔，哪怕是保持联系也好，但凡时不时有在联系她，就不会让她一个人被折腾到这个地步。
在这种情绪面前，刚刚被她说破时候一瞬间的尴尬和不爽都不算什么。
要把她拉出来，拉着她继续走下去，就当是他日行一善，虽然他没有这么善良，并不打算无偿帮助。
但这一次，怎么也得拉着她一起走到头为止。
而拉她的第一步，就是让她回到安城，重新回归职场。
辛浩川找到努力方向，进度推得非常快，周三程迪就收到了他公司HR的面试邀约。
约在上午十点半，对方部门老总和人事总监一起面的，岗位是运营主管。
程迪本来还抱有一丝期待，想着没准可能看过面试情况，好歹能把岗位升到运营经理的级别，没想到聊是聊得很开心，部门老总也很满意，人事总监却十分抱歉：“新来的老总，非常在意这点，新进来的无本行经验的员工，总公司不能入职高于主管岗位，分公司得从基层开始做起，实在没办法破例。”
程迪点点头笑着接受，她接受这个解释。
这个公司半国企背景，老总是有级别的，做事风格比较偏行政化，有这种偏离市场的规定也正常。
人事经理肯这么解释一句，估计还是看在辛浩川的面子上。
双方友好告别，程迪进电梯后看看己经快十二点，想想辛浩川估计也快午休，发了条微信给他：“我这边结束了，要一起吃个饭吗？
我请你。”
辛浩川秒回：“好。”
很快又接上：“你先来我办公室，2701。”
“或者我去餐厅等你？”
程迪回他。
“我等下不想开车。”
“行吧。”
按照指引，去了27楼辛浩川办公室，他正打着电话，抬着下巴示意她坐旁边沙发上，一边继续回电话。
程迪管自己掏出手机找吃的店，要找一个人均不能超过两百的店。
原来她吃千儿八百的都可以，自己创业以后是越来越肉痛，连去个人均两三百的店都要思考再思考。
今天虽然请辛浩川吃饭，但两个人实在太熟，他又猜到了她的情况，也就不必打肿脸充胖子。
不过既然说了请客，也不能太敷衍，毕竟算是感谢他帮忙内推，这点做人的原则还是要遵守。
辛浩川一边打电话一边在默默观察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明艳的职场女性形象，仔细看她的脸和身材，和以前根本没有差别，只是眼神再也没有那种跳跃的情绪，就这一点，却让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他打完电话就起身，随手拎了外套跟她边走边问：“想吃什么？”
程迪笑：“太饿了，很想吃烤肉。
但是，你下午还要上班，油烟味会有点麻烦，还是吃本帮菜吧，三姐妹那家店还开着吗？”
“开着。
早饭没吃？”
“喝了杯咖啡，其他没来得及吃。”
“楼下便利店先买点？”
“不用了，我更想赶紧吃到脆皮大肠和蛋黄鸡翅。”
辛浩川笑她：“这么想念，也没见你来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来过？”
“我没听老板娘说起过。”
“好吧，”程迪不再嘴硬，“这几年确实没去过。”
说着话两个人上了车，辛浩川开口说正事:“面试感觉如何？
岗位有点低，收入的话大概是二十多万，但是半国企性质，各项福利很健全。
而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老板开这个口，求个人情，三级经理岗位还是可以的，能多十来万的收入。”
程迪沉默着思考，暂时没有开口。
她的后续规划没跟辛浩川说过，这会儿也不打算说。
本来如果岗位适合，只是走个正常的内推流程，那她两年后离职也没什么，这是她同意来面试的考量。
但是如果辛浩川去讨人情帮她升了岗位入职，那两年后她再提辞职就很对不起他。
最后只能说：“我再考虑考虑。
也有几个猎头在接触中。”
“也好，确定了跟我说一声，我跟他们说。”
辛浩川看着开车的人，即使她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依然没什么波动的样子，继续说：“正好也趁这段时间休息休息，你要不要来安城待几天？
面试也方便点，住我那里好了，我叫阿姨给你另外收拾个房间。”
程迪摇摇头：“来回也不远，我待家里也没什么事。
而且，我还是一样的想法，并不觉得我们有复合的必要。”
辛浩川有点气，忍不住讽刺她：“你真是全身上下嘴巴最硬。
我们交往两年，同居半年，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吗？
什么不想谈恋爱，不就是觉得自己背了一身债，要自己努力工作还钱，不要拖累我么?我认认真真回想了下，就算交往最后我们彼此都开始有了情绪和倦意，但那是情侣必经过程，磨合过了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我们即使到了分手前夕，看待彼此都还是喜欢多过心烦。
你有本事你就再嘴硬否定，我把那个时候的照片都翻出来了，不介意放在你这张苦瓜脸面前对比给你看看，让你知道下你那个时候笑得多开心。”
程迪无可反驳，只能尝试转移话题：“最近几任前女友这么宽容，没把你网盘删干净？”
“我存在移动硬盘里，一首放在办公室。
“辛浩川挑挑眉，很有几分得意，但没被她带跑，“别想转移话题，总共欠了多少？”
程迪完全没了笑容，颇有一点被他剖开自己精心画好的皮囊，强硬揪出里面破败不堪颓丧又苍老灵魂的感觉，她过去这么多年的要强和自傲，这会儿像创业后几年时不时被父母亲朋刨根究底扒问时候一样，全部反衬成了丑陋的心比天高和骄傲自满。
后背都有了汗意，又恼又羞又怒。
所以不想跟他复合，就像面对自己的父母一样，知道他是好意，知道他是关心，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对方一定会伸手帮忙，但他们从来不会去想，她要把顶在自己喉咙口的自尊踩到多碎才能发得出声音。
更何况，他们这张嘴，这张嘴里面冒出的话，一字一句非要帮着踩到她痛得难以忍受，最好大哭小叫出来才知道停止。
而他们全程并无恶意，说的话也是正常的话，只是在情绪脆弱压力极限的她这里，无法承受而己。
程迪眼中己经有了水意，僵硬看着后视镜，倒车入库，生硬的回他：“别问了，我不想说。”
辛浩川只觉得这回复真是意料之中，他头也没抬，自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视线聚集在自己手机屏上银行app界面，依然顾自说着：“我手头上有西百来万，本来想着婚后买学区房，但其实买不买也无所谓，我爸妈那套也能用，到时候提前过个户好了。
你告诉我到底需要多少，我把这些理财都卖一卖，到时候转给你去还掉，就当是彩礼。”
程迪想冷硬拒绝，同时告诉他，她是真的不需要，她还没到这种程度，即使要花比较多的时间，依然可以凭自己还清这些。
不想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依附者，拿人手短这种事情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永远存在。
她不想成为伸手的那个人，更不想成为伸过手以后理不首气不壮的人。
只是小小吸了口气，眨了下眼睛，居然把蓄积的泪水都眨了下来。
只能略偏开头，努力让声音维持原样：“不需要，我父母的房子抵押后会有一笔钱，我过得下去。
还有我并不想跟你结婚，起码不想因为你给钱而跟你结婚。”
到底没能维持住正常嗓音，到最后即使没有哭声，鼻音都很重。
辛浩川震惊抬头，程迪稍微又偏了偏头，只是情绪好像有了个缺口，努力吞咽都无法停下眼泪。
她索性放弃了，也索性说开了：”辛浩川，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创业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也早预想过失败的后果，甚至后面几年每天晚上我都在想这个后果会多沉重，也做好准备下半生都为这六年买单。
是很苦，我从来没过过这么节俭的生活，连买个卫生棉都要看看价格看看优惠券，但我坚持得下去，我自己做的蠢事我自己收拾。
可我不能忍受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导致我身边任何人一样去过这种生活。”
眼泪狂奔，幸好己经停在了车位上，她努力平复继续说：“我确实是不想连累你，所以不想复合。
但本质上，我也并不是全然为你考虑，更多的，我也不想承担这种责任和压力。
接受了你的帮助，我得用什么还？
当初我想分手就可以分手，拿了你这几百万，我特么到时连离婚都得看你愿不愿意。”
本来还震惊于她说哭就哭，听到最后一句话，又忍不住顶回去：“是呢，还委屈你了！
婚都没结呢，就在想跟我离婚，要真花几百万，能买到你的离婚主动权，我倒甘愿了。”
嘴巴上是这么说，还是左右看看找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又忍不住吐槽她：“越活越没用，以前还知道揍我，现在只会自己哭。”
不能怪他震惊，程迪六年前看着是明朗小女人，实际性格又勇又豪，生闷气是有的，但在他这里更多的是一言不合就一手拍下去，虽然有控制力量，但可见当时多少猛。
印象中，除了看动画看电影什么的哭，基本没有因为被他气到而哭过。
程迪被他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止住眼泪了，而且也不想忍受某人丝毫不管她化得很认真的眼影只知道擦眼泪，自己接了纸巾一点点吸干。
默默翻了遮阳板看镜子，粉底倒还好，没有泪痕，眼影真的有点花，这下是真有点手痒想揍他，即使这个花估计很大原因是被眼泪冲的。
也懒得补妆，索性拿着纸巾尽量擦干净，然后叹气：“不想进去吃饭了。”
“那换家不认识的吧。”
辛浩川从善如流，她这么红着眼睛进去，认识的老板娘肯定会多问几句，再把她弄哭，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哄，这技能没练会之前，这样的状况还是少一点的好。
而且看她哭，真是越看越不是滋味。
又暗自吐槽自己，也不是没有哄过别的前女友，他这种嘴皮子想要发挥的时候根本是无往不利。
只是看着程迪哭，那些本来随口就有的话，感觉一点没有诚意，说都不想说，更何况，看着她眼睫带泪，又努力想要克制的样子，只让他越看越心酸。
心酸得很想抱着她让她索性哭个够，跟她说不坚强也没关系。
可惜某些人一点机会都不给。
前后不过两分钟，程迪己经平静下来，做好决定坚强面对：“算了，问就问了，也不差这一个。”
己经自己解了安全带拎包下车。
辛浩川又好笑又有点失落，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不过这感觉，倒是以前就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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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都有了汗意，又恼又羞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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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依附者，拿人手短这种事情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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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没能维持住正常嗓音，到最后即使没有哭声，鼻音都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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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苦，我从来没过过这么节俭的生活，连买个卫生棉都要看看价格看看优惠券，但我坚持得下去，我自己做的蠢事我自己收拾。
可我不能忍受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导致我身边任何人一样去过这种生活。”
眼泪狂奔，幸好己经停在了车位上，她努力平复继续说：“我确实是不想连累你，所以不想复合。
但本质上，我也并不是全然为你考虑，更多的，我也不想承担这种责任和压力。
接受了你的帮助，我得用什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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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震惊于她说哭就哭，听到最后一句话，又忍不住顶回去：“是呢，还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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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懒得补妆，索性拿着纸巾尽量擦干净，然后叹气：“不想进去吃饭了。”
“那换家不认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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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暗自吐槽自己，也不是没有哄过别的前女友，他这种嘴皮子想要发挥的时候根本是无往不利。
只是看着程迪哭，那些本来随口就有的话，感觉一点没有诚意，说都不想说，更何况，看着她眼睫带泪，又努力想要克制的样子，只让他越看越心酸。
心酸得很想抱着她让她索性哭个够，跟她说不坚强也没关系。
可惜某些人一点机会都不给。
前后不过两分钟，程迪己经平静下来，做好决定坚强面对：“算了，问就问了，也不差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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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感觉，倒是以前就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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