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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公提着袍角踉跄奔来。

"陈二郎非要见红裳姑娘，在那闹呢。

"红三娘手劲一松。

如玉趁机缩到墙角。

她眼风扫过龟公："慌个铲铲。

前日不才给陈家送了贡？

""这回不同。

"龟公跺脚，。

"三娘您忘了？

红裳姑娘在暖香坞陪那位爷呢，陈二郎偏要见。

方才踹碎了椅子，说再不见人就放火烧舫子。

"红三娘又骂了起来："狗日的真会挑日子。

"这陈家二郎虽只是中书省中书令陈郁的庶子，却很会依仗他爹的权势，在外一向横得没边儿。

今日宫中来了几位贵人，醉玉舫上下皆是万分谨慎，怎容得他这样闹？

"去把牡丹从水榭叫来，就说陈二郎要听她的小调儿。

"红三娘赶紧吩咐龟公，转头见如玉正往边上蹭，反手抄起廊下一个烛台掷了过去。

"等会儿再收拾你个瘟桑。

"如玉麻利地侧身避开了烛台，心中骂道：这婆娘可真猛。

待二人走远，她这才揉了揉耳朵起身。

忽地，前方一道白色身影在廊道尽头轻巧一闪，拐了个弯。

那人袖口露出的袖箭，如玉一眼便认出，那是她极为熟悉的“飞羽箭”。

急忙赶上去，那道白色身影却消失地无影无踪。

正巧一个送酒的丫鬟走了过来，如玉一把抓住她。

丫鬟手中酒盏险些倾倒：“哪里来的冒失鬼，乱闯些什么？”

如玉赶忙陪着笑脸，拱手作揖。

“姐姐莫怪，小的是来寻我家主子，不知姐姐能否指点一下。”

丫鬟将面前的假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寻谁？”

如玉含笑依旧。

“方才过去那位是我家主子，心急火燎地来见佳人，却不料竟忘了带银子，小的特来为他送去。

不知他寻的是哪位姑娘？

丫鬟回头看看了走廊尽头，不禁掩口而笑，“小哥原是花爷家的？”

如玉反应快，忙应道：“啊，正是。

姐姐笑的有深意？”

丫鬟一脸地好奇，凑近了些：“小哥儿你们花爷是不是就喜欢些特别的？”

如玉一头雾水，却又不敢表露，“姐姐这话怎么说起？”

丫鬟笑道：“花爷拢共也就来了两三次，偏偏次次都点了那个身无长处的瞎眼画眉。”

“瞎眼画眉？”

如玉不解。

“可不是？

那画眉前几日出局遇到人命案子才从那牢里出来，偏你们花爷不嫌晦气……”丫鬟轻嗤一声。

“哦？

什么案子？”

如玉追问。

那丫鬟似说漏嘴一般，忙稳了稳手中的托盘就要离开。

如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姐姐莫要吊人胃口，快说说看。

可不能让我们主子坏了运道。”

说罢，又从袖中摸出一个银锞子塞给了她。

丫鬟垂眸，轻轻捏了捏银子。

“画眉前些日子出局城西，一首没回来，后来官府来人说她牵涉宰相府大小姐的命案，才被关了进去。”

如玉惊诧不己，“可是那凌府的案子?”丫鬟西下张望，低声道：“咱大晟朝如今还有哪个宰相？

楼里的妈妈不许外传，个中缘由，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的了。

如玉震惊。

牵涉这么大的案子，居然就被放了出来？

这画眉身后的人手眼通天啊。

“姐姐可知道她那日出去，是应了谁的局？”

她追问。

那丫鬟摇了摇头，“来这金虹十六楼的膏粱公子，富室的阔佬，这样的人物总有些个是不愿意让别人知晓的。”

如玉微微颔首，这小丫头所言非虚。

毕竟，《大晟律》明文规定，官员不得狎妓，是以来维护官场风纪。

然在这十六楼中，除了寻常的妓女，还有不少因罪充过来的官妓。

皆由教坊司掌管，隶属于太常寺乐籍。

每年大量的真金白银又从这流进礼部，朝廷坐收渔翁之利，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二人正说着，一个小倌跌跌撞撞，从走廊尽头窜出来。

撞下廊角的灯笼在地上滚了几圈。

“杀人啦。

杀人啦。”

那小倌儿撞在如玉身上，一脸惊惧。

哆哆嗦嗦指着那边，“画，画眉姑娘…被杀了。”

如玉心头一紧：瞎眼画眉？

醉玉舫随即里炸开了锅。

画眉倒在血泊中，一袭红衣愈发刺眼，心口插着那一支熟悉的飞羽袖箭。

如玉的目光扫过人群，搜寻着那手臂绑着袖箭的白衣男子，却不见踪影。

“快，报官。

封锁所有出口。”

那龟公扯着嗓子喊。

红三娘甩手就是一记耳光，肥肉乱颤地低吼，“报官？

官在哪？

官就在楼里。。想死你就把里面的官都闹出来。”

龟公被扇得踉跄两步。

红三娘揉着腕子："让阿蛮点红河灯——要三盏。

"“我看见花……”龟公捂着脸，委屈巴巴。

红三娘打断他。

“你看见了个屁。

死个人算啥子事？

先把那几位贵人送出去了再说。”

龟公刚想退下，堂中立即响起一声厉喝。

“死人都不算什么事，那什么才算是事？”

众人望去，沈淮宁一身玄色蟒纹氅衣扫过门槛。

龟公瞟了一眼，就想先溜出去。

"我家大人问话时……眼睛该往哪儿看？”

沈淮宁身后的随从余江突然一脚踢在龟公的膝盖弯。

龟公扑通跪下。

"方才说要送什么人出舫？

"沈淮宁慢条斯理地问。

红三娘喉间发紧，立马又堆起满脸的谄媚，“这位大人是……”余江往旁侧一退，“锦衣卫沈指挥使。”

醉玉舫这事儿竟然这么快就惊动了锦衣卫？

还是指挥使大人亲自上门？

这快到让人匪夷所思。

红三娘上前赔笑，“沈大人恕罪，老妇眼拙，您金尊玉贵不常光顾这风月之地，小的们一时没认出来。”

她顿了顿：“像管着咱们这一片儿的金吾卫和五城兵马司，我是各个都识得，您锦衣卫以后常来常往，自然就熟悉了。”

沈淮宁抬眸，斜睨了一眼，“老板娘的意思是我锦衣卫手伸得太长？”

红三娘子见被拆穿地不留一丝情面，可又不敢惹，忙又笑着上前。

“哎呀大人，您可多心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