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记·第一章第二节 翰墨流芳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泛起涟漪，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搅动。
晗香子的魂体悬在书房梁上，看着十三岁的自己正踮着脚，透过雕花窗棂往里窥探。
窗纸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屋内摇曳的烛影，却让她想起刑场那日，大哥颈间喷溅的鲜血在宣纸上晕染开的模样。
“《通鉴》所言‘法者，天下之程式也’，父亲以为当如何解？”
大哥的声音清朗如昔，却在晗香子耳畔炸响惊雷。
她的魂体不受控地剧烈震颤，看见记忆里的他被铁链锁在刑柱上，喉间发出破碎的嘶吼。
此刻书案上摊开的《资治通鉴》墨迹未干，而十年后，同样的书页将浸透狱卒的皮靴踩出的泥浆。
父亲抚须的动作突然凝滞，晗香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案头青瓷笔洗里，浸泡的狼毫笔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清水里晕成诡异的漩涡。
小阿芜似乎也察觉到异样，下意识地捂住嘴，却没发现自己袖口绣着的并蒂莲正诡异地扭曲，花瓣化作张牙舞爪的血爪。
“治国如烹小鲜，重在平衡。”
父亲的回答在屋内回荡，晗香子却想起抄家那日，父亲被铁链拖拽时，腰间玉佩摔在青砖上裂成两半的脆响。
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叠，她看见父亲此刻腰间的螭纹玉佩泛着温润光泽，却在三年后的雨夜，被锦衣卫踩进泥泞。
大哥突然执笔蘸墨，狼毫尖悬在宣纸上迟迟未落。
晗香子的魂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向书桌，看见他指节泛白，腕间缠着的红绳勒出深深血痕——这场景与狱中他被镣铐磨破的手腕如出一辙。
当笔尖终于落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几个大字力透纸背，却在晗香子眼中扭曲成满墙血字。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猩红，小阿芜吓得后退半步，发间的银铃却发出清脆声响。
这声音让晗香子浑身发冷，她想起抄家那日，母亲被扯落的凤冠上，同样的银铃在混乱中叮当作响，混着哭喊与铁链声，成了她永世的梦魇。
此刻大哥抬眸望向窗外，目光似与她的魂灵相撞，让她踉跄着后退，撞碎了无形的蛛网。
“阿芜在偷看？”
大哥突然开口，吓得小阿芜差点跌坐在地。
晗香子看着少女涨红的脸，想起后来她在庵中削发时，同样慌乱的神情。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清云庵的剃刀划过青丝，她的眼泪滴在蒲团上，晕开的痕迹与此刻书案上的墨渍惊人相似。
父亲笑着唤小阿芜进来，晗香子的魂体却被一股阴风卷到书架后。
她看着年轻时的父亲眉目温和，全然不似狱中形容枯槁的模样。
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古籍突然自动翻开，泛黄的书页间渗出黑色液体，在地上蜿蜒成狰狞的蛇形。
小阿芜踩着“蛇身”跑进来，绣鞋却诡异地沾着暗红污渍，仿佛提前沾染了未来的血迹。
“来，给你讲讲这‘平天下’的学问。”
父亲招手示意，晗香子却看见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鞭痕——这是三年后诏狱里的烙印。
大哥将小阿芜抱上膝头，指腹轻轻擦去她鼻尖的汗珠，这个动作让晗香子想起他在流放途中，用染血的袖口为垂死战友擦拭脸庞的场景。
突然，窗外传来夜枭的怪叫，书案上的烛火猛地暴涨。
晗香子的魂体被刺目的火光包围，恍惚间看见无数人影在火焰中扭曲挣扎。
她听见小阿芜惊恐的尖叫，看见大哥将她护在怀中，这个画面与后来他在战场上为战友挡箭的场景重叠——同样的怀抱，同样的坚定，却都无法改变命运的残酷。
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沸腾起来，化作黑色雾气弥漫整个书房。
晗香子在雾中看见无数双手从地下伸出，死死抓住父亲的脚踝。
父亲却浑然不觉，仍在耐心讲解书中要义，他的声音与后来刑场上刽子手的喝令声交织在一起，震得晗香子魂体几近破碎。
大哥突然剧烈咳嗽，手帕捂嘴时，晗香子看见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这与他流放途中咳血的场景一模一样。
小阿芜慌张地去倒茶，铜壶嘴流出的却不是清水，而是暗红的液体。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母亲在狱中喝下的“药汤”，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腥甜。
书架上的《通鉴》突然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动，最后停在某一页。
晗香子的魂体被吸引过去，看见上面用朱砂写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八个大字。
这字迹与后来她在沈府废墟墙上发现的血书如出一辙，让她的魂体剧烈颤抖，险些消散。
“该歇息了。”
父亲终于合上书卷，晗香子却看见他眼底藏着的忧虑。
这神情与他得知弹劾消息时一模一样，仿佛早己预见了未来的灾祸。
大哥抱着小阿芜起身，发间的束发冠突然松动，东珠滚落的声音与后来刑场上头颅坠地的声响重叠。
小阿芜打着哈欠被带走，路过门槛时，裙摆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
晗香子低头，看见是一只惨白的手从地下伸出，指甲缝里还沾着沈府后花园的泥土。
这场景与她在庵中常做的噩梦重合——无数冤魂从地底爬出，拽着她坠入深渊。
书房内渐渐安静下来，晗香子的魂体却无法平静。
她看着父亲独自坐在烛火下，身影被拉得很长，在墙上投下扭曲的轮廓。
那轮廓越来越像刑架上的人影，让她浑身发冷。
突然，案头的笔洗里传来啜泣声，她低头，看见水面上浮现出母亲在狱中绝望的脸。
月光再次变得猩红，整个书房弥漫着腐臭气息。
晗香子的魂体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苦苦挣扎，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安宁。
当更鼓声响起时，她看见大哥窗棂上的剪影，与后来流放途中踽踽独行的身影重叠——同样的孤寂，同样的绝望。
“明日还要早起。”
父亲吹灭蜡烛，屋内陷入黑暗。
晗香子的魂体在黑暗中漂浮，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记忆与现实在黑暗中交织，她看见沈府的未来如同一幅画卷在眼前展开——满门抄斩、流放边疆、青灯古佛，这些早己注定的结局，正在此刻的月光下悄然酝酿。
窗外的紫藤花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晗香子的魂体被这声音牵引，飘向庭院。
她看着十年前的紫藤花架，与后来被官兵摧毁的残枝败叶重叠。
风越来越大，她感觉自己的魂体正在消散，却仍固执地留在原地，看着这即将破碎的美好，等待命运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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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让晗香子浑身发冷，她想起抄家那日，母亲被扯落的凤冠上，同样的银铃在混乱中叮当作响，混着哭喊与铁链声，成了她永世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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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年轻时的父亲眉目温和，全然不似狱中形容枯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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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轮廓越来越像刑架上的人影，让她浑身发冷。
突然，案头的笔洗里传来啜泣声，她低头，看见水面上浮现出母亲在狱中绝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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