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那声音像一缕冰丝钻入季淮的耳道，他浑身汗毛倒竖，手电筒"啪"地亮了起来——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又把它打开了。
灯光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墓室尽头的通道口空无一人，只有几缕雾气在地面盘旋。
季淮的呼吸变得急促，白雾在冷空气中一团团散开。
他应该立刻离开，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冲动却让他向那口红棺材迈了一步。
棺盖上的符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用掺了金属粉末的颜料写成。
季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那些符号——"别碰它！
"一声暴喝在墓室中炸响，季淮猛地缩回手。
陆沉从通道阴影处大步走来，手里提着一盏古老的铜油灯。
跳动的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左眉上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你怎么在这？
"季淮后退半步，心脏狂跳。
"这话该我问你。
"陆沉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说过别碰那棺材！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季淮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放开！
我只是..."话音未落，墓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顶部的尘土簌簌落下。
七盏长明灯的火苗蹿起一尺多高，变成诡异的青绿色。
红棺材发出"嘎吱"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身。
陆沉脸色大变，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棺盖的符文上。
"闭眼！
"他对季淮吼道。
季淮下意识服从。
黑暗中，他听到陆沉用某种古老的语言快速吟诵着什么，声音低沉而急促。
几秒钟后，震动停止了。
"可以睁眼了。
"陆沉的声音有些疲惫。
季淮睁开眼，发现墓室恢复了平静，长明灯也变回正常的橘黄色。
唯一不同的是，棺盖上的符文现在泛着微弱的红光，像烧红的铁丝般渐渐冷却。
"怎么回事？
"季淮声音发颤。
陆沉用布条包扎手掌的伤口，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差点唤醒她。
""她？
绫罗？
"季淮看向棺材，"你是说里面真的...""周绫罗，我的曾姑母。
"陆沉点头，"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初三被活葬于此，年仅二十一岁。
"季淮胃部一阵痉挛："活葬？
""自愿的。
"陆沉用油灯照向棺材后方，那里刻着一排小字："舍身镇邪，魂佑周氏"。
"她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而是周家那一代的守墓人，有特殊命格。
"季淮想起书房那本《山鬼志异》："是为了封印山鬼？
"陆沉的表情变得警惕："你怎么知道山鬼？
""书上看到的。
"季淮指了指角落的笔记本电脑，"那是林教授的？
"陆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林岳研究周家历史十年，最后走火入魔。
他认为绫罗不是封印了什么，而是在守护某种力量。
"他顿了顿，"他想把那种力量释放出来。
"季淮想起租约上的签名："林教授真的死了？
""尸体就在那后面。
"陆沉用油灯指向黑暗的通道，"你想看吗？
"季淮连忙摇头。
他指向棺盖："为什么我刚才想碰它时会有那么大反应？
"陆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举起油灯照向季淮的脸，目光锐利得像要刺穿他的灵魂。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八八年九月十五。
""农历？
""应该是...八月十五？
"陆沉的眼睛微微睁大："中秋月圆。
"他低声自语，随后又问，"具体时辰？
""母亲说是子时刚过。
"季淮被问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关系？
"陆沉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他放下油灯，卷起左袖露出手腕上的符文："这个印记，只有周家血脉才会有。
它会在特定条件下显现。
"他抓住季淮的手腕，用力一翻——季淮右臂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淡红色的印记，与陆沉的符文相似，但线条更为简单，像是未完成版。
"什么鬼东西！
"季淮猛地抽回手，用力搓揉那个印记，但它仿佛长在皮肤下面，怎么也擦不掉。
"被标记了。
"陆沉叹气，"难怪她能引你来这里。
""谁？
绫罗？
"季淮声音发尖，"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沉看了眼手表："快天黑了，我们得上去。
今晚是朔月，阴气最重的时候。
"他抓起油灯走向通道，"跟紧我，别回头看。
"季淮跟上他，忍不住问："为什么我和林教授会被...标记？
"通道很窄，两人的肩膀不时蹭到潮湿的墙壁。
陆沉的声音在前面幽幽传来："因为你们都是阴年阴月阴日生，命格特殊。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你们长得像一个人。
""谁？
""周绫罗的未婚夫，程墨。
"陆沉停下脚步，侧身让油灯照亮通道墙壁——那里刻着一幅简陋的画像：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面容确实与季淮有七分相似。
"他是留洋回来的医生，本要带绫罗私奔，但在约定那晚失踪了。
"季淮盯着画像，突然一阵眩晕。
眼前闪过几个陌生画面：月光下的竹林、一只伸来的苍白的手、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扶住墙壁才没跌倒。
"怎么了？
"陆沉警觉地问。
"没什么。
"季淮甩甩头，那些画面立刻消失了，"只是有点缺氧。
"陆沉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追问。
两人继续前行，通道开始向上倾斜。
约莫十分钟后，他们从一处隐蔽的山洞钻出来，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片竹林。
季淮惊讶地发现，这个出口位于老宅后方约百米处的山壁上，被茂密的灌木遮掩着。
从这里能看到竹影居的全貌——在暮色中，那座白墙黑瓦的老宅被七座坟墓环绕，确实像某种古老的阵法。
"七坟守宅。
"季淮喃喃自语。
陆沉点头："七座坟代表北斗七星，用来镇宅辟邪。
"他指向最近的一座新坟，"那是林教授的。
按照规矩，擅动封印者要成为封印的一部分。
"季淮打了个寒颤："你是说...他是被杀的？
""没人杀他。
"陆沉冷笑，"是他自己太好奇，打开了不该开的东西。
"他指向老宅，"快回去吧，趁太阳还没下山。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尤其是午夜到凌晨三点之间。
""等等！
"季淮叫住转身要走的陆沉，"你还没解释这个印记是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些...""明天。
"陆沉打断他，"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带你看些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扔给季淮，"把这个撒在卧室门窗缝隙，能保你一夜平安。
"季淮接住布袋，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这是什么？
""朱砂、雄黄和艾草灰。
"陆沉己经走出一段距离，声音飘过来，"别去书房，今晚无论谁叫你都别应声！
"目送陆沉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季淮攥紧布袋快步走向老宅。
夕阳西下，竹影被拉得很长，那些影子扭曲蠕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回到宅子，季淮按陆沉所说把粉末撒在门窗缝隙，尤其是卧室。
撒到书房时，他忍不住透过门缝往里看——那本《山鬼志异》现在完全摊开在书桌上，页面一片血红，中央却有一块空白，形状像个蜷缩的人。
季淮立刻撒上粉末关好门。
他草草吃了些干粮，检查所有出入口后回到卧室，把菜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夜幕降临，老宅开始"活"过来。
先是细微的刮擦声，接着是模糊的说话声，最后是清晰的脚步声——有人（或者说某种东西）在客厅来回走动，偶尔停在卧室门外，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季淮缩在床上，紧握菜刀，全身被冷汗浸透。
凌晨一点左右，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架子床的帐子无风自动，缓缓向两侧拉开，露出床尾站着一个模糊的白影。
"程...郎..."那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沉闷而扭曲。
白影向前飘了一步，月光透过它照在床上——那是个穿旧式旗袍的女子，长发披散，面容惨白但异常美丽，右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绿的玉镯。
季淮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他认得那张脸——是黑白照片上周绫罗模糊的容貌，也是书房那本血书上画的小人。
"你认错人了。
"季淮声音嘶哑，"我不是程墨。
"白影停顿了一下，头部微微倾斜。
下一秒，它突然扑到床上，腐烂的寒气扑面而来。
季淮挥刀砍去，菜刀却穿过虚影砍在床柱上。
"血...我需要血..."白影的声音变得尖锐，它伸出半透明的手抓向季淮的右臂——那个红色印记的位置。
就在冰冷触感碰到皮肤的刹那，印记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
白影发出一声惨叫，像被烫伤般缩回手。
与此同时，卧室门窗上的粉末也开始泛红，形成一道微弱的光幕。
白影在红光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缕白烟从窗缝钻了出去。
季淮瘫在床上，大口喘气，右臂内侧的印记灼烧般疼痛。
他不知何时昏睡过去，再醒来时阳光己经照进房间。
架子床的帐子好好地挂着，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噩梦——如果不是右臂的印记依然隐隐作痛的话。
季淮挣扎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整个宅子。
客厅和书房都没有异常，但当他来到天井时，发现老梅树下堆着一小撮新鲜泥土，上面插着三根燃尽的香。
正午时分，陆沉如约而至。
他带来一本残破的线装家谱和几样草药。
看到季淮苍白的脸色，他挑了挑眉："昨晚见到她了？
"季淮卷起袖子露出红色印记："她叫我程郎，还想抓我这里。
"陆沉检查了印记，脸色变得凝重："比我想的还快。
"他翻开家谱，指向一页残缺的记载："周绫罗，庚申年八月初八生，命格至阴，被选为第三十七代守墓人。
民国二十七年，邪气外泄，旱魃为虐，绫罗自愿入墓镇邪..."记载到这里就残缺了，但空白处有几行后补的小字："每三十年需以阴命之人血祭，维持封印。
戊寅年九月初三，程姓书生为第一祭；戊申年同月同日，李姓货郎为第二祭..."季淮数了数，到今年正好是第五个三十年，应该进行第六次祭祀。
他想起什么，急忙跑回卧室找出租约文件——签约日期是九月二日，租期从九月初三开始。
正是今天。
"今天是...祭日？
"季淮声音发颤。
陆沉严肃地点头："绫罗的忌日，也是每三十年一次的祭祀日。
"他指向家谱最后一行模糊的字迹，"今年需要的是一个生辰八字与程墨相同的人。
"季淮突然明白了："所以那张租约...""根本不是什么租约，是祭帖。
"陆沉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与季淮租约相同的条款，但落款日期是民国二十七年，署名是周世昌。
"这是当年程墨收到的聘书，邀请他来宅子教书。
"季淮的胃部一阵绞痛："林教授也是这样...""他太像程墨了，绫罗把他当成了转世。
"陆沉叹气，"现在你也..."话未说完，书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倒地。
两人冲过去一看，书房门大开着，那本《山鬼志异》悬浮在半空，书页疯狂翻动，最后停在一幅画上——一个男子被七根木桩钉在地上，鲜血流入七个碗中。
画旁题字："七煞锁魂，血祭镇邪"。
陆沉咒骂一声，拽着季淮就往外跑："我们得立刻离开！
仪式己经开始了！
"两人刚冲到院中，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遮日，而是整片竹林无风自动，竹梢交织成密不透光的穹顶。
七座坟墓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来不及了。
"陆沉咬牙，从腰间抽出匕首塞给季淮，"去地下室，找到林教授的电脑。
里面有破解祭祀的方法。
""你呢？
""我得启动后备封印。
"陆沉指向那棵老梅树，"周家每代守林人都在树下埋了本命符，必要时可以..."一声尖锐的女人笑声打断了他。
老宅的大门"砰"地自动关闭，窗户一个接一个啪啪合上。
"她来了。
"陆沉脸色惨白，"记住，破解方法在电脑里。
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他的话戛然而止——一根尖锐的梅枝从他胸口穿出，鲜血顺着枝干滴落。
陆沉难以置信地低头，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喷出一口鲜血。
在他身后，老梅树的枝条像活物般扭动着，树干上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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