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冬至前夜，江晦蜷缩在县医院锅炉房的铁皮烟囱后。
七岁的他攥着半块冻硬的馒头，目光死死盯着太平间后墙那片爬山虎——藤蔓在月光下正诡异地扭动，像无数绞刑者的手指。
三小时前，他在停尸柜缝隙里瞥见的东西，此刻仍在灼烧他的视网膜。
那具本该送往火葬场的女尸突然睁开了眼。
不是错觉，江晦清楚地记得：当护工推着担架车经过走廊拐角时，白布下伸出的青灰色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
五道冰锥般的触感刺入皮肤，等他挣脱时，脚腕上赫然留着乌黑的手印。
"铛——"子时的钟声惊起夜枭，爬山虎的扭动骤然加剧。
江晦摸向胸口的羊脂玉佩，这是奶奶临终前挂在他脖子上的。
玉佩突然发烫，青白色的光晕如水纹荡开，照出太平间外墙密密麻麻的孩童掌印——每个掌心的纹路都刻着生辰八字。
最中央的掌印下渗出黑血，渐渐显出一行小楷：**林小蔓 丁丑年甲辰月乙未日**这正是今天下午送来的女尸姓名。
江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玉佩的光晕中，那些掌印开始向下滴血。
血液顺着砖缝汇聚成细流，最终消失在墙角的狗洞前。
他鬼使神差地爬过去，听到洞内传来婴儿吮吸乳汁般的声响。
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借着这诡异的光源，江晦看见狗洞深处卡着口槐木棺材。
棺盖半开，露出个穿红肚兜的男婴，皮肤呈现尸斑般的青紫色。
婴儿双手捧着颗腐烂的猪心，尖利的乳牙正撕扯着心肌纤维。
"哥哥……陪我玩……"男婴抬头咧嘴一笑，眼眶里钻出两簇白蛆。
江晦想后退，却发现手脚被爬山虎缠住。
藤蔓上睁开无数芝麻大的血眼，细声细气地哼着童谣："槐木棺，血饭团，吃够西十九，爬出阎罗殿……"棺材突然剧烈震颤，男婴的肚脐处伸出条暗红的脐带，闪电般缠住江晦的脖子。
濒死的窒息感中，玉佩迸发出青铜编钟般的嗡鸣。
青光凝成刀刃，将脐带齐根斩断。
"咦？
"男婴发出老妪般的沙哑嗓音，"你身上有归墟的味道……"腐臭味扑面而来时，江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男婴的肚皮裂开血口，钻出七条蜈蚣状的触手。
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人脸，正是墙上那些生辰八字对应的孩童模样。
最中间的触须张开獠牙，首扑江晦的咽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低沉的诵经声自头顶响起，青灰色纸钱如雪片纷飞。
触须在距离江晦鼻尖半寸处僵住，那些鬼童人脸发出凄厉哀嚎。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纸钱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化作锁链捆住槐木棺。
江晦抬头望去，见屋檐上立着个戴青铜傩面的黑衣人，腰间悬挂的骨铃正发出摄魂的脆响。
男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整个太平间外墙开始龟裂。
黑衣人跃下屋檐，骨铃在掌心转出残影："乾坤借法，镇！
"铃舌突然伸长，贯穿男婴眉心。
被刺穿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大股黑烟，在空中凝成个"冥"字。
"阴墟开道，百鬼夜行。
"黑衣人扯下傩面，露出张布满刺青的脸。
他的瞳孔是诡异的银白色，倒映着江晦胸前的玉佩："小子，你刚才用的青冥照，是谁教的？
"江晦茫然摇头。
玉佩的温度正在消退，那些被斩断的爬山虎却突然暴起，藤尖如钢针扎向黑衣人后心。
"不知死活。
"黑衣人冷笑，袖中甩出三枚铜钱。
钱币在空中拼成三角，将袭来的藤蔓定在半空。
江晦注意到铜钱上的纹路——和他玉佩边缘的云雷纹如出一辙。
"看着！
"黑衣人突然抓住江晦的手，将玉佩按在铜钱阵中央。
青光暴涨的瞬间，藤蔓上的血眼齐齐爆裂，整面墙的爬山虎化作飞灰。
月光重新洒落时，太平间外墙露出原本的样貌——青砖上嵌着西十九具孩童骸骨，每具心口都钉着桃木桩。
"这是万历年间锁阴桩。
"黑衣人摩挲着砖缝里的血字，"用西十九个阴年阴月生的童尸封住阴墟裂隙，可惜……"他猛地扯开江晦的衣领，乌黑的脚踝手印在月光下泛着磷光："你被阴墟标记了。
"二十年后，江晦再次站在这面墙前。
槐木棺材的残片仍在砖缝里嵌着，只是爬满了新生的苔藓。
他摩挲着胸前的玉佩，那些童年记忆如附骨之疽——当年黑衣人消失前，在他掌心塞了枚万历通宝。
"等你集齐西十九枚买命钱，自会明白。
"铜钱此刻正在他指间翻转，边缘的云雷纹与玉佩逐渐共振。
雨丝突然变得粘稠，江晦听见身后传来骨铃的声响，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江先生果然回来了。
"穿黑色唐装的老者从雨幕中浮现，手中提着的灯笼蒙着层人皮。
灯笼光照在太平间外墙上，那些被封存的童尸骸骨竟开始蠕动。
"1999年冬至夜，西十九具锁阴桩被破。
"老者咳嗽着，指间夹着三枚铜钱，"因为你用青冥照斩断了阴墟的脐带，导致……""导致需要新的活桩来填补。
"江晦打断他，玉佩在雨中泛起青光，"你们追查我二十年，就为这个？
"老者突然掀开唐装下摆——他的腹部爬满蜈蚣状的缝合线，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当年那个守夜人本该取你性命，但他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
"暴雨中响起密集的骨铃声。
太平间外墙轰然崩塌，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穴。
西十九具青铜悬棺垂首吊在洞窟中，每具棺椁都缠着刻满符咒的铁链。
江晦的玉佩开始剧烈震颤，青光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冥"字。
"你胸前的青冥珏，本就是开启阴墟主墓的钥匙。
"老者撕开腹部的缝合线，七条鬼童触须破体而出，"吃了二十年阳间饭，该还阴债了！
"触须袭来的瞬间，江晦将铜钱弹向玉佩。
金属碰撞的脆响中，青光照亮了地穴深处——最底层的青铜棺上，赫然刻着他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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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中央的掌印下渗出黑血，渐渐显出一行小楷：**林小蔓 丁丑年甲辰月乙未日**这正是今天下午送来的女尸姓名。
江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玉佩的光晕中，那些掌印开始向下滴血。
血液顺着砖缝汇聚成细流，最终消失在墙角的狗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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