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医院妇产科外的长椅上，林晓盯着手中的B超单，黑白图像上那个豆粒大小的阴影就是她的孩子。
医生的话仍在耳边回响："考虑到你的子宫状况，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怀孕机会。
"医院走廊的嘈杂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林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
这个意外而来的生命，在她婚姻最脆弱的时刻，像一场荒诞的玩笑。
手机震动起来，是赵明远。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检查怎么样？
"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明显的期待。
"确认怀孕了，五周。
"林晓尽量保持语调平稳，"医生说需要卧床休息。
""我马上来接你！
你在哪个医院？
"赵明远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那种熟悉的兴奋感让林晓想起七年前第一次怀孕时的场景。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她下意识拒绝。
"晓晓..."赵明远的声音沉下来，"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就算...就算你最终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或者不要我...但现在，请让我照顾你。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林晓几乎能看到他坐在办公室转椅上，手指烦躁地敲击桌面的样子。
"我在仁济医院。
"最终她妥协了，"但不用急着过来，我还要去药房拿些保胎药。
"挂断电话，林晓走向药房的路上，路过儿科门诊。
一个年轻父亲正抱着发烧的孩子轻声哄着，旁边的妻子疲惫却安心地靠在丈夫肩头。
这一幕像根细针，轻轻扎进林晓的心口。
药房排队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母亲：”明远说去医院接你了？
晚上想吃什么？
妈妈给你做。
“林晓回复了一个"随便"，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拉回一个熟悉的网络——妻子、女儿、准妈妈的身份网络。
而就在昨天，她还以为自己会挣脱这一切。
赵明远比她预想的来得快。
当她拎着药袋走出医院大门时，他己经站在台阶下，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初春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西装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领带也没系——这对一向注重外表的他来说很不寻常。
"趁热喝。
"他递过姜茶，手指碰到林晓的瞬间又迅速缩回，像是怕被拒绝。
林晓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中闻到淡淡的生姜和红糖味道。
这是她每次生理期赵明远都会为她准备的配方。
熟悉的温暖让她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抿了一口。
车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赵明远专注地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瞥她一眼。
林晓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想起医生那句"最后一次机会"。
"医生说..."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嘶哑，"我的子宫壁太薄，如果这次...以后可能再也怀不上了。
"赵明远的手猛地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
"晓晓，我...""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林晓打断他，"只是陈述事实。
"车停在红灯前，赵明远转向她，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但如果你选择留下这个孩子...我发誓会用余生做一个好父亲。
"林晓没有回应。
绿灯亮起，赵明远叹了口气，重新启动车子。
父母家里，母亲做了一桌清淡的菜肴。
父亲罕见地给赵明远倒了杯酒，两人在阳台低声交谈了很久。
林晓躺在床上，听着隐约的说话声，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己是黄昏，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粥香。
赵明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低头看手机，眉头紧锁。
听到动静，他立刻锁上屏幕，但林晓还是瞥见了微信界面上的名字——苏雯。
"饿了吗？
妈熬了山药粥。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
林晓移开视线，"我想回自己家。
"赵明远明显愣了一下，"医生不是说需要卧床休息吗？
你一个人...""你跟我一起回去。
"林晓说完这句话，看到赵明远眼中瞬间亮起的光，又补充道："只是因为我需要人照顾，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回家的路上，赵明远开车格外小心，遇到减速带几乎是以爬行的速度通过。
等红灯时，他会不自觉地把手伸过来想摸她的肚子，又在半路缩回去。
这些小动作让林晓既心酸又好笑。
他们的公寓依旧整洁，只是多了几分冷清。
赵明远忙前忙后地换床单、调室温，又热了粥端到床边。
林晓靠在床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大学时那个为了给她送早餐，每天骑车穿越半个校园的男孩。
"记得我们大三那年吗？
"她突然说，"我得了重感冒，你翻墙进女生宿舍给我送药。
"赵明远正在整理枕头的手停顿了一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结果被宿管阿姨抓个正着，差点记过处分。
""你当时对辅导员说..."林晓模仿着他的语气，"老师，我女朋友生病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片刻的温暖后，回忆带来的反差让房间再度陷入沉默。
那时的赵明远可以为她赴汤蹈火，现在的他却能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和别的女人上床。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赵明远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林晓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是他们毕业旅行在青海湖的合影。
照片里的赵明远从背后搂着她，两人笑得那么灿烂，背后是湛蓝的湖水和金黄的油菜花。
她轻轻抚过玻璃表面，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赶紧冲向洗手间。
当她苍白着脸回到床上时，赵明远己经准备好了热毛巾和温水。
"医生说前三个月孕吐会比较严重，"他轻轻擦去她额头的冷汗，"明天我去买些柠檬和姜糖，听说能缓解。
"林晓闭上眼睛，任由他照顾。
这种熟悉的温柔像一把双刃剑，既让她留恋，又让她愤怒——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同时如此体贴又如此残忍？
夜深了，赵明远在客房安顿下来。
林晓独自躺在他们曾经共享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凌晨两点，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打开电脑查看画廊的邮件。
小张发来了周氏集团的合作意向书，还有一条留言：”周先生特意询问了您的身体状况，说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可以随时联系他。
“后面附上了周振宇的私人号码。
林晓皱起眉头。
周振宇的关心超出了普通商业伙伴的范畴。
她正要关闭邮箱，突然看到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是"Su Wen"。
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心跳陡然加速。
点开邮件前，她深吸了一口气。”
林女士，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联系您。
关于我和赵总的事，有些情况您应该了解。
我们能否见面谈谈？
我不是您想象的那种人，也没有要破坏您婚姻的意思。
事实上，事情比您知道的复杂得多...“邮件戛然而止，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林晓盯着屏幕，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
这是什么意思？
一场游戏？
还是某种威胁？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迅速关闭邮箱。
赵明远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睡不着？
"他走近，看到电脑屏幕后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喝点牛奶吧，热的。
"林晓没有戳破他可能看到邮件的事实，只是接过牛奶。
"谢谢。
"赵明远在她对面坐下，手指交叉又分开。
"晓晓，关于工作...我在想，也许你现在应该放下画廊的事，专心养胎。
""什么？
"林晓猛地抬头，"你知道画廊对我意味着什么。
""只是暂时的！
"赵明远急忙解释，"医生说你需要休息，而画廊那么忙...""然后呢？
让我整天待在家里，想着你和苏雯的事？
"林晓的声音陡然提高。
赵明远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色瞬间惨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和孩子..."林晓站起身，牛奶杯重重放在桌上，"我的事业，我的身体，都由我自己决定。
赵明远，出轨己经剥夺了我对你的信任，别再试图控制我的生活。
"她大步走回卧室，锁上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腹中突然一阵抽痛，她咬住嘴唇，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晓晓？
"赵明远轻轻敲门，声音里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疼痛渐渐缓解，林晓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门外沉默了片刻，"我明天请假，陪你去医院复查。
"林晓没有回答。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突然意识到，无论她多么愤怒和受伤，这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己经悄然改变了一切。
而苏雯那封未完成的邮件，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她刚刚有所缓和的婚姻上空。
她轻轻打开门，发现赵明远还站在原地，眼中布满血丝。
"睡吧，"她轻声说，"明天...明天我们去医院。
"赵明远眼中的担忧化为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这一次，林晓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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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就算你最终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或者不要我...但现在，请让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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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妥协了，"但不用急着过来，我还要去药房拿些保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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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否见面谈谈？
我不是您想象的那种人，也没有要破坏您婚姻的意思。
事实上，事情比您知道的复杂得多...“邮件戛然而止，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林晓盯着屏幕，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
这是什么意思？
一场游戏？
还是某种威胁？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迅速关闭邮箱。
赵明远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睡不着？
"他走近，看到电脑屏幕后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喝点牛奶吧，热的。
"林晓没有戳破他可能看到邮件的事实，只是接过牛奶。
"谢谢。
"赵明远在她对面坐下，手指交叉又分开。
"晓晓，关于工作...我在想，也许你现在应该放下画廊的事，专心养胎。
""什么？
"林晓猛地抬头，"你知道画廊对我意味着什么。
""只是暂时的！
"赵明远急忙解释，"医生说你需要休息，而画廊那么忙...""然后呢？
让我整天待在家里，想着你和苏雯的事？
"林晓的声音陡然提高。
赵明远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色瞬间惨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和孩子..."林晓站起身，牛奶杯重重放在桌上，"我的事业，我的身体，都由我自己决定。
赵明远，出轨己经剥夺了我对你的信任，别再试图控制我的生活。
"她大步走回卧室，锁上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腹中突然一阵抽痛，她咬住嘴唇，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晓晓？
"赵明远轻轻敲门，声音里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疼痛渐渐缓解，林晓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门外沉默了片刻，"我明天请假，陪你去医院复查。
"林晓没有回答。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突然意识到，无论她多么愤怒和受伤，这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己经悄然改变了一切。
而苏雯那封未完成的邮件，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她刚刚有所缓和的婚姻上空。
她轻轻打开门，发现赵明远还站在原地，眼中布满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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