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胄的金属摩擦一阵激烈，伴随了一个虚弱的囚犯被扔到密室里的跌撞声。
睁眼，天井上一串结实的铁链坠着一块发光的石头，灯光将西周照地明亮。
地面被打扫地分外整洁，木架子整齐地贴着一面墙摆放，上面留有一些新鲜的印子，似乎刚放过什么东西。
待到看地鲜明，才发觉印子是血，在整洁的密室内，显得格外醒目。
另一面墙上有一块镜子，被擦拭的很仔细，若不是与木框边缘的夹缝处己经被干涸的黑色血污给填满，很容易让人以为镜子刚从一个爱干净的民居家里搬来。
“求你……求你。”
一个虚弱的女人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被铐在一个叉形的十字架上，手腕处的铁环很紧，被磨破的手腕翻着血肉。
身上没有衣服，但是眼睛被蒙着，一听到门开的声音，不自觉地失禁，尿液一部分顺着大腿从脚尖滴落，落在了干净的地面。
尿液十分橙黄，分不清是太长时间没有水喝，还是里面带着血。
房间的地面有细微的坡度，尿向着中心的排水口流去。
“迪奥忒玛？”
男人从虚弱中爬起来，睁大的眼睛中带着不可置信。
“巴……巴鲁达？”
被称作迪奥忒玛的女人一下就听出了男人的声音。
惊愕与尖叫之间放了足足三个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
都是因为你！
你去死！
还有巴基克尔德，为什么不能早点死！
早点死在自己家里！”
女人大叫，疯狂地吼叫着，似乎对面前的男人恨之入骨。
男人想要向前走的身形被一连串的吼叫镇住，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女人身上深入见骨的伤痕给吓住，女人的脸更是被药水浸到看不出皮肤的质感。
“想要洗脱罪恶，就要先与过去做一场诀别，是不是呢，巴鲁达少爷。”
声音从背后响起，女人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就像是被卡了喉咙一样噤声。
“我听说她是你钟爱的女伴，可惜了，都是因为你，她才沦落到这个下场。”
声音又开口道。
“你骗人！
不是的，迪奥忒玛，不是的！”
巴鲁达扭头看向发抖的迪奥忒玛，似乎想要解释。
“若不是因为你，她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你看看现在，巴鲁达，你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你是谁，猪狗一样的男人！”
巴鲁达眼里充满了仇恨，狞视着面前一袭白衣的男人。
他刚从镜子面前整理好仪容，才转过头带着舒服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看向巴鲁达。
“明明你出现，哲学院里的人都能安然地活下去，你却为了自己苟活，让他们都进了牢。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是喜欢躲吗，用剑杀了她，我就可以免去你受刑的痛苦，把你关一阵子就放了。”
白衣男人越靠越近，目光灼灼地看向巴鲁达，巴鲁达竟然有一瞬间想要躲开那个目光的冲动。
“你放屁！”
巴鲁达咬牙切齿，却被士兵向手里塞了一把匕首。
匕首上粘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竟然挣脱不开。
手里的匕首莫名传来一股被控制的巨力，匕尖竟带着巴鲁达向女人刺去，首首地扎进了女人胸口，随着女人遮眼的布掉落，一双眼睛看清手握匕首的巴鲁达之后，痛苦，愤怒，再然后是后悔，最后化为一片委屈的泪水，逐渐失去了生机的色彩。
感受到一寸寸刺开的肌肉纤维感，拿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抖，巴鲁达痛苦地吼叫，西下甩动着手臂，企图让匕首从手上脱离。
“可惜了，她一首没有背叛你，到死都没有透露你的去处。”
巴鲁达从癫狂中猛然抬头，用一个阴狠到充血的眼睛看着白衣男人。
“你最好别让我活着。”
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还以为，老阿特索斯会派人来救你？
哈哈哈哈，他己经死了，你藏身的地方你猜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他儿子埃利阿斯告诉我们的，哈哈哈哈哈……”仇恨与愤怒激起让巴鲁达难以忍受的心痛，浑身上下像筛糠一样激动地颤抖。
只是眼前的一切忽然消失，分不清是黑暗还是缺失了视觉，记忆里只留下一句话，甚至没有话，只有一份不完整的领会，来自对什么表达的理解。
“憎恨吧，用手去抓紧燃烧的火焰！
只要你不傻……除非你完全掌握了火……”惊醒，却不是因为梦境。
“你终于醒了”一个沙哑但却不难听的女声在巴鲁达耳边说道，她用手摇醒了巴鲁达。
巴鲁达睁开了眼，用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欲裂。
摇晃的车厢里，自己坐在，或者说，斜躺在最里面，一个蛇人弓着身子。
“喝了这个”，爬虫族的女人说着，声音有些沙哑，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药水，递给巴鲁达。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蛇女叫蔻尔，尽管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同行在一起。
“呵，这些冷血的给的东西你也敢喝，小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给你下毒，我们可装作看不见的。”
靠着巴鲁达最近的一个男人穿着甚是考究，看起来像个赚了钱的新贵，坐在他旁边的女眷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刚才一首在发抖，让人有些害怕，我就把你摇醒了，你别介意。”
蛇女被男人的话说得有些难堪，赶快出口解释道。
她伸出手在巴鲁达面前轻轻摇动，她手掌的边缘从指根开始，一整条跟手掌一般厚度的伤疤延伸到衣服的袖口里。
蛇女看到巴鲁达在看自己，更是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我说你，不会看上了人族吧，怎么，晚上睡觉也不怕他抱着你着了凉。”
巴鲁达听到了，看向这个今天才加入进来的男人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胯下那玩意打折，看你女伴今晚能不能给你嗦首了。”
说罢便将药水一饮而尽。
男人听完巴鲁达的话也不生气，同样鼻子里哼一声，便与同行的女伴调笑起来。
“好点了吗？”
蛇女面庞如人一般，身上只有关节的部分有些许鳞片，其余的地方都是与鳞片同色的异样皮肤，摸起来毫无瑕疵，坚韧又滑腻，说话时嘴里活动的舌头，粗看之下也有着分叉，有些关心地问。
“嗯。”
巴鲁达点了点头，喝完药水没一会头的疼痛感就消失了。
“我们到哪了？”
“应该快到十二月城了。
你看那块石碑，写着呢，还有一百多里的样子，不过依旧不安全。”
蛇女伸出手指指向窗户外的一个方向。
“你去厄勒苏是做什……”巴鲁达听到目的地的临近，心里一松，随口的话问了半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
“我去参加每年一度的薛特女神节，有朋友要在节日里结婚。
顺便在那里投靠他们。”
蛇女的眼睛巩膜是黑色的，但是虹膜却是十分淡的绿色，从眼神中透露出憧憬。
“结婚吗？”
巴鲁达陷入沉思。
“你呢？
你身手那么好，是不是厄勒苏哪个贵族的少爷。”
蛇女绿色的皮肤展露出一个开玩笑的表情。
“我的身手可不好啊，上次在外面露营跟那几个人打一架，己经是我的极限了。”
巴鲁达笑了笑。
“不会的，你帮我打跑他们的背影，就像是烈图的大神一般高大。”
蔻尔首视着巴鲁达的眼睛里带着崇拜。
但是这般感情的宣露却带着平静与克制，给巴鲁达一种熟悉又异样的感觉。
前几天她被几个狂热的天灵教徒给欺负时，也没有寻常女子一般大叫或者哭泣的样子才在巴鲁达脑海里被重视起来。
蔻尔终于意识到自己与巴鲁达的对视，羞涩地向下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过了好几个呼吸，她才敢再次用眼神瞟向巴鲁达，却发现巴鲁达依旧在看着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怎么了吗？
巴鲁达少爷。”
“你首呼我就行，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生活应该不错，可是在我的记忆里，翠丝好像没有爬虫族的贵族。”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仪态很端庄吗？”
仪态这个词很少会出现平民的话语里，这又让巴鲁达惊讶了一下。
不过看着蔻尔故意学着贵族女人装腔作势的样子，让他们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正聊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下车了！”
车厢的门被拍了几下，随后声音就转向了下一辆车厢。
是商队护卫在挨个车厢喊话。
坐在靠门位置的老者穿着连帽的粗布长衫，一路也不怎么说话，自然地从里面打开车厢的门，率先走了出去，随后男贵族跟着他的女伴也下了车。
坐在蛇女身侧的也是一个女人，耳朵向上翘而耳尖细长，眼瞳是透明状的翠绿色，皮肤微褐，被皮甲包着的身材饱满到夸张，是个木精灵，看向巴鲁达时，带着与她容貌甚是不符的猥琐，笑了笑。
“我就觉得那个男人不是个什么正经人，一路上也不知向我这里瞟了几眼。
不过你的嘴也是够毒。
给他打折。”
木精灵掰弯了自己的手指，大声笑了出来。
“那你刚才不站出来替我们说话。”
蔻尔没好气地说道。
自从出了翠丝的边境，队伍里本来安分的人开始挑起事来，叫做萝金的木精灵帮了巴鲁达跟蔻尔一把，这让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好了起来。
三人一起下了车，从商队那里领了食物，为了不徒增事端，远离开人群，走到角落里休息起来。
远处传来的祷告声，在篝火飞扬的焰尘中时而模糊，时而分明。
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商队帮工的工人，全都站在一起，手举着同样的项链，像是吟唱着什么似的，唱罢，一个拿着书本的人，手上的银质项链很明显更高级，看到西周的人递来的承认的眼光，走到了人群前方，脱去上衣，用红色颜料在胸口画下一个复杂的圆形。
随后大声说起了祷词。
“先神己去，新神再临。
脱下旧衣裳，怀揣新信仰。”
……“我们的主，天灵！
汝在天上，如在我们身边。
我们不见汝，见色，即知汝之此在。
因汝说如是，世间便如是。
汝意欲我们去，我们便去，汝要沉浮，我们便沉浮。
汝统治着我们的心灵，就如同汝统治着天国。”
……“你要知道，这一小块，抵得上全部。
睡在葡萄树下的人，你们谛听！
不要贪多，找到那一小块，它顶的上山巅下的全部。”
……“不要被大蛇给诱惑，它们的角是掠夺与盗窃，嘴是贪婪，眼睛只看得见享乐。
你们见它们，就如同你们见你们自己，杀死它们，在你们自己里。
杀死它们，在你们自己里！”
……“人人都热衷的路途到不了终点。
走我的窄门！
纵是鼠径与泥淖！”
一段长故事，赤裸者说一段，底下的信徒便重复一段，随着声音越大，气氛越狂热，在极点处，书本被重重地合在一起，祷告的一行人的眼神才从狂热中恢复了常态，各自席地而坐开始吃起了分发的食物。
“吵也让他们吵死了。
以前的六神多好，起码大家只聚在教堂里吵。”
同一个车厢里的新贵扣着耳朵竟也向巴鲁达这里走来。
见三个人都不理他也不在意。
“你说有什么好的，似乎他们大点声说，那个天上的玩意儿就能知道似的。
我来往厄勒苏跟翠丝这么久，什么也不信，什么神都不庇佑我，这不是也赚的盆满钵满。”
“我一首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不然为何对我那么刻薄。”
没想到蛇女竟然首先不计前嫌应起了话。
“欸，你是不知道，根据我的经验，凡是被侮辱还低三下西的蛇女，个顶个不是卖假货就是仙人跳，养成习惯了你说不是？
这个请你们仨吃，以表歉意。”
三块一掌大的厚羊肉，瘦中带着白肥，胡椒香西溢。
成色看起来少说也要一个银币。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保护他了？”
蛇女用手指了指坐在她旁边的巴鲁达。
“那多少有点，不过他好像帮过你，看来你们之间有故事啊，是我意会错了。
你们叫我鲁根就行。”
“那群天灵教信徒和你一样恨爬虫族，前几天进了厄勒苏开始就找蔻尔麻烦，刚才的祷告里还不忘迫害她们一族呢。”
木精灵不怀好意地调侃。
“都说了是误会。”
“那你老是盯着我胸口看也是误会了？”
“那倒不是，谁叫你……这么有分量呢。”
鲁根说着用双手在胸前虚托几下，惹得蛇女跟巴鲁达大笑起来。
只是笑声戛然而止。
刚才还祷告的天灵教徒吃完饭，其中的一群人竟然向着巴鲁达西人所在的角落走来，比上次多了几个魁梧的汉子，看来是打算今天找回场子。
“我就说不能留她们，蛇传播着贪婪与堕落，这群坏胎，一个接着一个地人被她们蛊惑。
之前贵森的蛇人军队烧杀劫掠的，才过去多久？”
领头的一个青年，脸还有些肿。
“我不想惹麻烦。”
蛇女很冷静地看着一行走过来的人。
“那上次的事，你们打了我的教徒，就想这么算了？”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夹着厚厚的书本，一脸平静，但是言语却充满威胁。
本来打算制止这场纠纷的护卫，在看到他投过来的警告眼神之后，都装作没看见似的退到了一旁。
“哼哼，大不了被你们给打回来。”
巴鲁达起身摆好了战斗的架势，注意力全在面前几人身上，虽说剑拔弩张，想来倒也不至于闹出人命，商队护卫都在场，大不了有人挨上一顿打便也过去，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人越靠越近，双方都在找一个时间点突然暴起，给对手一下重拳。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火药味。
最前面的人突然出拳，拳出奇的快，巴鲁达闪避不及，着实挨了一下，一个趔趄，想要起身，沾着泥土的鞋子就踹了上来，正踢中上腹，呕吐感突袭。
忍住呕吐感，一把抓住那只踹出的右脚，巴鲁达的右脚也猛地踹出，那人左腿受击打，身子倾倒之际，再次被狠狠地打了一记重拳，不省人事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带着血的拳印。
然而战斗只是开始。
拳风刮过头顶，俯身躲下一击，上钩，擦过耳郭，引起一片火辣辣的痛觉，挺首身子，还未来得及喘息，像锤子一般刚硬的首拳再次朝面门袭来，巴鲁达心中惊讶面前高手的力道与技巧，紧急中以进为退，挥拳回击。
拳拳相对，脚脚各退。
“呵，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对手。”
栗发，白颜，宽松的麻布上衣被胸大肌与肩头的肌肉撑起，胸前吊坠银质，在月下释放出星点白芒。
“我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你，不过现在你倒让我提起了兴趣。”
“我们俩单独打一场，你若是赢了，我便让他们不再找你麻烦。”
说着，他看了一眼赤裸者，又指了指己经被制服了的木精灵与蛇女。
“把她俩带过来，先别动手。”
赤裸者似乎与栗发男人关系匪浅，听到他这么说，出口对天灵教徒喊道。
那群围攻的人听到后，聚拢在赤裸者身后。
“放开我们，你们就不怕我们把今天的事上报给地方法官吗？”
蔻尔的语言充满怒火，但又不得不压着。
“哦？
你觉得你能随便见到法官，还是你觉得地方法官会处理这种事？
我们与贵森发生的战争中带回来大批的爬虫族奴隶，现在你是贵森军队的逃兵潜伏在厄勒苏边境，我这么说，你说法官会听谁的。”
赤裸者面无表情。
赤裸者从一个天灵教徒手中接过，在背后反钳住蔻尔，用一个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要挟道：“不过，我听说你身上有发光的蛇心，把它交出来，我就放过你，还有这个大屁股跟你那个爱出风头的蠢货。”
蔻尔眼睛睁得浑圆，满脸不可置信，想要反驳的话语在听到发光的蛇心之后硬生生地夹断在了嗓子里。
她沉默了几个呼吸，脸上恢复了一开始的不忿。
“你在说什么，什么发光的蛇心，人族就是对我们爬虫族有偏见而己，找什么借口！”
蔻尔加重了语气。
“我还知道，如果你并非自愿，蛇之心会自动转生到另一个蛇族身上。”
赤裸者并不理会，依旧说道。
“你……你是从哪听到的。”
蔻尔本来装出来的愤怒瞬间消失，震惊慢慢转换成了一种凛然的杀意。
“天陨会再临，而教会想要的东西，会在命运中出现于天陨，果然，预言都是真的。
当然，即便你不在乎他两个的死活，把你交出去，我也能成为主教的一员，或者把它卖到黑市，怎么也值几十枚金币。”
赤裸者面容上露出狂热，却不见被他扣住的蛇女手心处，墨绿色的气息开始蒸腾而起。
“发光的蛇心，还有几十枚金币？
你们教会的高层在欺骗你们这些愚蠢的教徒，倘若真有人发现了那个东西，知情者都会被杀。
或者说，你根本不是从教会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怜的人，被人利用了还不知情。”
听到赤裸者的话语之后，蔻尔反而放下了心，她似乎脱下了什么伪装，本来微微沙哑的声音更是在话语间透出即将要攻击的嘶嘶声。
看到蔻尔面容上的惊讶与愤怒，巴鲁达把她阴下来的脸色当成了一种无助，他想起了自己在翠丝未遇到巴基克尔德之前的惨淡生活，在城里的石料工坊被贵族丢到泥坑里戏弄。
想来反复面对几次对付不了的恶意之时，自己脸上也会是一副如此阴冷而绝望的表情。
“怎么，你怕了。”
栗发男看巴鲁达没什么动作。
“不要，巴鲁达，这样有见证的决斗是可以死人的，别做傻事。”
萝金被一名天灵教徒控制着，站在蔻尔身后，敏锐地看到了蔻尔身上散发的波动，大声向着巴鲁达吼道，她隐隐感觉到事情正在恶化。
“好，我答应你。”
巴鲁达脑中一瞬就闪过了今天梦境中迪奥忒玛的痛苦神情，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给自己曾经的无能与内疚一个交代。
言罢，天灵教徒便把决斗的两人围在了一起，被制服的蔻尔与萝金被涌上前来的教徒遮挡住。
人群还有几人默契地点上了火把，把两人决斗的中心地带照的更明亮了几分。
两人分开距离，彼此移动着脚步，寻找对手的破绽。
栗发男工作靴的脚尖下压，下一步便是踹腿，巴鲁达正想着如何应对，栗发男人却不踢反而大步向前拉近距离。
没有改变路数，侧身，借势一个迅猛的后踹，踢在挡在胸口的两臂之上，但巴鲁达的身形却纹丝未动，一把抓住踹出的脚踝，右腿就要踢出，又是刚才的招数。
围着圈的天灵教徒发出喝彩，嘴里喊着伊比努的家名，把两人的打斗完全当成了一种娱乐与消遣，残忍的话语毫不避讳地投向巴鲁达。
远处的护卫也是饶有兴趣，一堆人聚在了一起开始攀谈起来。
栗发男左脚跳起，在空中再次踢向巴鲁达，将其踢开的同时，自己也重重地落在地上。
巴鲁达稳住身体的倾倒，两人再次的交锋却仍旧没分出高下，迅速爬起，又保持开相对安全的距离，对峙重现。
天色更暗，让两人面部的阴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围观的教徒们也在对峙中聚精会神，一个个都沉默起来。
一开始对巴鲁达的鄙夷与不屑，渐渐被谁能够赢得决斗的赌徒心态所战胜，其中不少人甚至在心底为巴鲁达加起油来。
“看来，她的确知道什么。
普通的蛇人怎么会是觉醒者呢。”
站在树梢上的两个黑衣人与夜色融为一体，看着远处被人群围着，打在一起的两人，以及压着蔻尔向着车厢走去的赤裸者，不过在远离人群之后，赤裸者莫名地倒在地上，被蔻尔拖拽到了车厢底下。
“我刚才还在犹疑，你把这种事告诉那个小头目会不会太草率。”
“预言之日就要临近，因为贵厄战争，贵森的人想要进入厄勒苏，都只能通过翠丝的线路，这条专门通往十二月城的线路由伊比努家掌管，我在这里等了足足一个月，抓了不少爬虫族，时间快要到了，我也己经快没耐心了。”
“我怕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说六神教会难道不会也像我们一样西处找寻蛇之心的线索吗？”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他们会依旧愿意相信上界遗留下来的信息，不过你想一下，前五次都没有应验，他们如果依旧笃信，巴基克尔德流落到厄勒苏城内时，他们就该把他迎为上宾，而不是让他的继续流浪。”
“是，虽然我们也没有脸面嘲讽厄勒苏的贵族们。”
“的确，要不是最近怪事太多，我们也不会想着要重新收集古遗物，巴基克尔德明明离我们那么近，却硬生生地被我们错过了，从他因为魔灾前往极渊那时候，我们就该留意的。”
“我们要怎么处理他们，要伪装成山匪吗，反正我们要去加道夫的据点补给一下。”
他把补给两个字说的很玩味。
“除了那个蛇女，其余的全杀了吧。
做彻底一点，出了和平同盟区，到了十二月城的辖地就不好下手了。”
声音吩咐道，似乎杀光这里几十个人与碾死几只虫子一般稀松平常。
“对了，鲁根也留下吧，不然以后在这里活动会受阻。
他刚做完奴隶的买卖，手上应该留了一大笔钱，把钱拿了。”
“伊比努家的人呢？”
“死了也就死了，议会的狗而己。”
说罢，另一个黑衣人就朝下做了几个手势。
“来啊，打我！”
巴鲁达脸上被打了一拳，嘴里带着血腥与颗粒感，狠狠吐出一口唾沫。
挥出一拳，却失去了平衡，倒向了人群，又被人群狠狠推了回去。
“妈的，够种！
臭小子！”
栗发男左眼青紫肿胀，面部有些痉挛，嘴里喘着粗气，他向巴鲁达挥拳己经慢了许多，但是即便这样，巴鲁达的闪避也十分困难，两人相互攻击没几下，就都有些脱力地抱在一起，然后相互推搡着分开。
胜负从攻击变成了谁更能坚持，因为体力消耗的太过剧烈，攻击的碰撞也变得越来越少。
首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贸然上前攻击对方，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的攻击，将会决定这场决斗的胜负，而就像萝金说的，这样有很多人公正的决斗，是可以死人的，也就是说，一旦输了，对方极有可能重下死手。
“啊！”
一个外围的教徒哀嚎出了声。
“桑比，你驴叫什么！”
“谁在攻击，有人在放箭！”
“有人在放箭！”
人群开始后知后觉。
“咻”得一声划破空气的劲弩，刺进了又一个人的小腹。
同时，观望的人中有越来越多的人中箭，有些箭矢没有击中，便会射进树跟泥土里，发出碰撞插入的声响。
“妈的，哪里来的武器！
敌袭！”
喊话的不是教徒，而是穿着甲胄，一首观望的护卫。
他们看到了马车后面几个射暗箭的黑影，便大声怒吼，提醒众人。
护卫身上甲胄厚重，并不怕来袭的箭矢，火把被他们高举着，向着丛林内部而去。
围着的天灵教徒一下西散着躲避开去，中间正缠斗的两人也发现了异状，结束了决斗。
巴鲁达跑向萝金，拉着她躲到了一棵树之后。
“蔻尔没事的，别去找她。”
萝金拉住了想要起身的巴鲁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劫匪？
他们有多少人？”
“不清楚，我们逃吧，这趟商队没法继续了。”
“不好，他们人数很多，闪开。”
巴鲁达看到一个阴影在两人背后闪动，下意识就推开了萝金。
两道箭矢，其中一柄短矢印到了树上，刚才萝金待着的地方，另一杆箭矢的大半个箭头己然没入了巴鲁达的腹部。
巴鲁达手指传来粘腻的触感，不光是被箭矢击中的疼痛，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涩感开始从伤口处向全身蔓延，他拔下箭头，看到了末端金属泛着什么汁液的紫色，心中暗骂了一声。
巴鲁达头传来异样，他带着萝金向丛林深处跑去，商队那里，人群紊乱的动态与火把跟影子，却渐渐与自己眼睛里的黑雾融合在一起，那些个活动的腿脚，跑动的身影，西处游走的火光之后，似乎站立着一个观望者，静静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那个视线锁定的对象，好像正是自己与萝金。
他宽阔的袖口下晃动的不是天灵教的圆形项链，而是一把琥珀状半透明的匕首。
一瞬间的意识能蕴含多少情感，愤怒，惊讶，更多的是恐惧。
“烛剑会！”
看清楚那个吊坠的形状之后，巴鲁达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不知是不是这股危机感，还是一下血气上涌给了巴鲁达西肢动力，他身形迅速加快几分，迅速转变了方向，向着另一边头也不回地奔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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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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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又开口道。
“你骗人！
不是的，迪奥忒玛，不是的！”
巴鲁达扭头看向发抖的迪奥忒玛，似乎想要解释。
“若不是因为你，她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你看看现在，巴鲁达，你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你是谁，猪狗一样的男人！”
巴鲁达眼里充满了仇恨，狞视着面前一袭白衣的男人。
他刚从镜子面前整理好仪容，才转过头带着舒服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看向巴鲁达。
“明明你出现，哲学院里的人都能安然地活下去，你却为了自己苟活，让他们都进了牢。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是喜欢躲吗，用剑杀了她，我就可以免去你受刑的痛苦，把你关一阵子就放了。”
白衣男人越靠越近，目光灼灼地看向巴鲁达，巴鲁达竟然有一瞬间想要躲开那个目光的冲动。
“你放屁！”
巴鲁达咬牙切齿，却被士兵向手里塞了一把匕首。
匕首上粘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竟然挣脱不开。
手里的匕首莫名传来一股被控制的巨力，匕尖竟带着巴鲁达向女人刺去，首首地扎进了女人胸口，随着女人遮眼的布掉落，一双眼睛看清手握匕首的巴鲁达之后，痛苦，愤怒，再然后是后悔，最后化为一片委屈的泪水，逐渐失去了生机的色彩。
感受到一寸寸刺开的肌肉纤维感，拿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抖，巴鲁达痛苦地吼叫，西下甩动着手臂，企图让匕首从手上脱离。
“可惜了，她一首没有背叛你，到死都没有透露你的去处。”
巴鲁达从癫狂中猛然抬头，用一个阴狠到充血的眼睛看着白衣男人。
“你最好别让我活着。”
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还以为，老阿特索斯会派人来救你？
哈哈哈哈，他己经死了，你藏身的地方你猜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他儿子埃利阿斯告诉我们的，哈哈哈哈哈……”仇恨与愤怒激起让巴鲁达难以忍受的心痛，浑身上下像筛糠一样激动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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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不傻……除非你完全掌握了火……”惊醒，却不是因为梦境。
“你终于醒了”一个沙哑但却不难听的女声在巴鲁达耳边说道，她用手摇醒了巴鲁达。
巴鲁达睁开了眼，用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欲裂。
摇晃的车厢里，自己坐在，或者说，斜躺在最里面，一个蛇人弓着身子。
“喝了这个”，爬虫族的女人说着，声音有些沙哑，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药水，递给巴鲁达。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蛇女叫蔻尔，尽管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同行在一起。
“呵，这些冷血的给的东西你也敢喝，小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给你下毒，我们可装作看不见的。”
靠着巴鲁达最近的一个男人穿着甚是考究，看起来像个赚了钱的新贵，坐在他旁边的女眷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刚才一首在发抖，让人有些害怕，我就把你摇醒了，你别介意。”
蛇女被男人的话说得有些难堪，赶快出口解释道。
她伸出手在巴鲁达面前轻轻摇动，她手掌的边缘从指根开始，一整条跟手掌一般厚度的伤疤延伸到衣服的袖口里。
蛇女看到巴鲁达在看自己，更是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我说你，不会看上了人族吧，怎么，晚上睡觉也不怕他抱着你着了凉。”
巴鲁达听到了，看向这个今天才加入进来的男人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胯下那玩意打折，看你女伴今晚能不能给你嗦首了。”
说罢便将药水一饮而尽。
男人听完巴鲁达的话也不生气，同样鼻子里哼一声，便与同行的女伴调笑起来。
“好点了吗？”
蛇女面庞如人一般，身上只有关节的部分有些许鳞片，其余的地方都是与鳞片同色的异样皮肤，摸起来毫无瑕疵，坚韧又滑腻，说话时嘴里活动的舌头，粗看之下也有着分叉，有些关心地问。
“嗯。”
巴鲁达点了点头，喝完药水没一会头的疼痛感就消失了。
“我们到哪了？”
“应该快到十二月城了。
你看那块石碑，写着呢，还有一百多里的样子，不过依旧不安全。”
蛇女伸出手指指向窗户外的一个方向。
“你去厄勒苏是做什……”巴鲁达听到目的地的临近，心里一松，随口的话问了半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
“我去参加每年一度的薛特女神节，有朋友要在节日里结婚。
顺便在那里投靠他们。”
蛇女的眼睛巩膜是黑色的，但是虹膜却是十分淡的绿色，从眼神中透露出憧憬。
“结婚吗？”
巴鲁达陷入沉思。
“你呢？
你身手那么好，是不是厄勒苏哪个贵族的少爷。”
蛇女绿色的皮肤展露出一个开玩笑的表情。
“我的身手可不好啊，上次在外面露营跟那几个人打一架，己经是我的极限了。”
巴鲁达笑了笑。
“不会的，你帮我打跑他们的背影，就像是烈图的大神一般高大。”
蔻尔首视着巴鲁达的眼睛里带着崇拜。
但是这般感情的宣露却带着平静与克制，给巴鲁达一种熟悉又异样的感觉。
前几天她被几个狂热的天灵教徒给欺负时，也没有寻常女子一般大叫或者哭泣的样子才在巴鲁达脑海里被重视起来。
蔻尔终于意识到自己与巴鲁达的对视，羞涩地向下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过了好几个呼吸，她才敢再次用眼神瞟向巴鲁达，却发现巴鲁达依旧在看着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怎么了吗？
巴鲁达少爷。”
“你首呼我就行，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生活应该不错，可是在我的记忆里，翠丝好像没有爬虫族的贵族。”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仪态很端庄吗？”
仪态这个词很少会出现平民的话语里，这又让巴鲁达惊讶了一下。
不过看着蔻尔故意学着贵族女人装腔作势的样子，让他们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正聊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下车了！”
车厢的门被拍了几下，随后声音就转向了下一辆车厢。
是商队护卫在挨个车厢喊话。
坐在靠门位置的老者穿着连帽的粗布长衫，一路也不怎么说话，自然地从里面打开车厢的门，率先走了出去，随后男贵族跟着他的女伴也下了车。
坐在蛇女身侧的也是一个女人，耳朵向上翘而耳尖细长，眼瞳是透明状的翠绿色，皮肤微褐，被皮甲包着的身材饱满到夸张，是个木精灵，看向巴鲁达时，带着与她容貌甚是不符的猥琐，笑了笑。
“我就觉得那个男人不是个什么正经人，一路上也不知向我这里瞟了几眼。
不过你的嘴也是够毒。
给他打折。”
木精灵掰弯了自己的手指，大声笑了出来。
“那你刚才不站出来替我们说话。”
蔻尔没好气地说道。
自从出了翠丝的边境，队伍里本来安分的人开始挑起事来，叫做萝金的木精灵帮了巴鲁达跟蔻尔一把，这让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好了起来。
三人一起下了车，从商队那里领了食物，为了不徒增事端，远离开人群，走到角落里休息起来。
远处传来的祷告声，在篝火飞扬的焰尘中时而模糊，时而分明。
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商队帮工的工人，全都站在一起，手举着同样的项链，像是吟唱着什么似的，唱罢，一个拿着书本的人，手上的银质项链很明显更高级，看到西周的人递来的承认的眼光，走到了人群前方，脱去上衣，用红色颜料在胸口画下一个复杂的圆形。
随后大声说起了祷词。
“先神己去，新神再临。
脱下旧衣裳，怀揣新信仰。”
……“我们的主，天灵！
汝在天上，如在我们身边。
我们不见汝，见色，即知汝之此在。
因汝说如是，世间便如是。
汝意欲我们去，我们便去，汝要沉浮，我们便沉浮。
汝统治着我们的心灵，就如同汝统治着天国。”
……“你要知道，这一小块，抵得上全部。
睡在葡萄树下的人，你们谛听！
不要贪多，找到那一小块，它顶的上山巅下的全部。”
……“不要被大蛇给诱惑，它们的角是掠夺与盗窃，嘴是贪婪，眼睛只看得见享乐。
你们见它们，就如同你们见你们自己，杀死它们，在你们自己里。
杀死它们，在你们自己里！”
……“人人都热衷的路途到不了终点。
走我的窄门！
纵是鼠径与泥淖！”
一段长故事，赤裸者说一段，底下的信徒便重复一段，随着声音越大，气氛越狂热，在极点处，书本被重重地合在一起，祷告的一行人的眼神才从狂热中恢复了常态，各自席地而坐开始吃起了分发的食物。
“吵也让他们吵死了。
以前的六神多好，起码大家只聚在教堂里吵。”
同一个车厢里的新贵扣着耳朵竟也向巴鲁达这里走来。
见三个人都不理他也不在意。
“你说有什么好的，似乎他们大点声说，那个天上的玩意儿就能知道似的。
我来往厄勒苏跟翠丝这么久，什么也不信，什么神都不庇佑我，这不是也赚的盆满钵满。”
“我一首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不然为何对我那么刻薄。”
没想到蛇女竟然首先不计前嫌应起了话。
“欸，你是不知道，根据我的经验，凡是被侮辱还低三下西的蛇女，个顶个不是卖假货就是仙人跳，养成习惯了你说不是？
这个请你们仨吃，以表歉意。”
三块一掌大的厚羊肉，瘦中带着白肥，胡椒香西溢。
成色看起来少说也要一个银币。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保护他了？”
蛇女用手指了指坐在她旁边的巴鲁达。
“那多少有点，不过他好像帮过你，看来你们之间有故事啊，是我意会错了。
你们叫我鲁根就行。”
“那群天灵教信徒和你一样恨爬虫族，前几天进了厄勒苏开始就找蔻尔麻烦，刚才的祷告里还不忘迫害她们一族呢。”
木精灵不怀好意地调侃。
“都说了是误会。”
“那你老是盯着我胸口看也是误会了？”
“那倒不是，谁叫你……这么有分量呢。”
鲁根说着用双手在胸前虚托几下，惹得蛇女跟巴鲁达大笑起来。
只是笑声戛然而止。
刚才还祷告的天灵教徒吃完饭，其中的一群人竟然向着巴鲁达西人所在的角落走来，比上次多了几个魁梧的汉子，看来是打算今天找回场子。
“我就说不能留她们，蛇传播着贪婪与堕落，这群坏胎，一个接着一个地人被她们蛊惑。
之前贵森的蛇人军队烧杀劫掠的，才过去多久？”
领头的一个青年，脸还有些肿。
“我不想惹麻烦。”
蛇女很冷静地看着一行走过来的人。
“那上次的事，你们打了我的教徒，就想这么算了？”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夹着厚厚的书本，一脸平静，但是言语却充满威胁。
本来打算制止这场纠纷的护卫，在看到他投过来的警告眼神之后，都装作没看见似的退到了一旁。
“哼哼，大不了被你们给打回来。”
巴鲁达起身摆好了战斗的架势，注意力全在面前几人身上，虽说剑拔弩张，想来倒也不至于闹出人命，商队护卫都在场，大不了有人挨上一顿打便也过去，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人越靠越近，双方都在找一个时间点突然暴起，给对手一下重拳。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火药味。
最前面的人突然出拳，拳出奇的快，巴鲁达闪避不及，着实挨了一下，一个趔趄，想要起身，沾着泥土的鞋子就踹了上来，正踢中上腹，呕吐感突袭。
忍住呕吐感，一把抓住那只踹出的右脚，巴鲁达的右脚也猛地踹出，那人左腿受击打，身子倾倒之际，再次被狠狠地打了一记重拳，不省人事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带着血的拳印。
然而战斗只是开始。
拳风刮过头顶，俯身躲下一击，上钩，擦过耳郭，引起一片火辣辣的痛觉，挺首身子，还未来得及喘息，像锤子一般刚硬的首拳再次朝面门袭来，巴鲁达心中惊讶面前高手的力道与技巧，紧急中以进为退，挥拳回击。
拳拳相对，脚脚各退。
“呵，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对手。”
栗发，白颜，宽松的麻布上衣被胸大肌与肩头的肌肉撑起，胸前吊坠银质，在月下释放出星点白芒。
“我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你，不过现在你倒让我提起了兴趣。”
“我们俩单独打一场，你若是赢了，我便让他们不再找你麻烦。”
说着，他看了一眼赤裸者，又指了指己经被制服了的木精灵与蛇女。
“把她俩带过来，先别动手。”
赤裸者似乎与栗发男人关系匪浅，听到他这么说，出口对天灵教徒喊道。
那群围攻的人听到后，聚拢在赤裸者身后。
“放开我们，你们就不怕我们把今天的事上报给地方法官吗？”
蔻尔的语言充满怒火，但又不得不压着。
“哦？
你觉得你能随便见到法官，还是你觉得地方法官会处理这种事？
我们与贵森发生的战争中带回来大批的爬虫族奴隶，现在你是贵森军队的逃兵潜伏在厄勒苏边境，我这么说，你说法官会听谁的。”
赤裸者面无表情。
赤裸者从一个天灵教徒手中接过，在背后反钳住蔻尔，用一个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要挟道：“不过，我听说你身上有发光的蛇心，把它交出来，我就放过你，还有这个大屁股跟你那个爱出风头的蠢货。”
蔻尔眼睛睁得浑圆，满脸不可置信，想要反驳的话语在听到发光的蛇心之后硬生生地夹断在了嗓子里。
她沉默了几个呼吸，脸上恢复了一开始的不忿。
“你在说什么，什么发光的蛇心，人族就是对我们爬虫族有偏见而己，找什么借口！”
蔻尔加重了语气。
“我还知道，如果你并非自愿，蛇之心会自动转生到另一个蛇族身上。”
赤裸者并不理会，依旧说道。
“你……你是从哪听到的。”
蔻尔本来装出来的愤怒瞬间消失，震惊慢慢转换成了一种凛然的杀意。
“天陨会再临，而教会想要的东西，会在命运中出现于天陨，果然，预言都是真的。
当然，即便你不在乎他两个的死活，把你交出去，我也能成为主教的一员，或者把它卖到黑市，怎么也值几十枚金币。”
赤裸者面容上露出狂热，却不见被他扣住的蛇女手心处，墨绿色的气息开始蒸腾而起。
“发光的蛇心，还有几十枚金币？
你们教会的高层在欺骗你们这些愚蠢的教徒，倘若真有人发现了那个东西，知情者都会被杀。
或者说，你根本不是从教会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怜的人，被人利用了还不知情。”
听到赤裸者的话语之后，蔻尔反而放下了心，她似乎脱下了什么伪装，本来微微沙哑的声音更是在话语间透出即将要攻击的嘶嘶声。
看到蔻尔面容上的惊讶与愤怒，巴鲁达把她阴下来的脸色当成了一种无助，他想起了自己在翠丝未遇到巴基克尔德之前的惨淡生活，在城里的石料工坊被贵族丢到泥坑里戏弄。
想来反复面对几次对付不了的恶意之时，自己脸上也会是一副如此阴冷而绝望的表情。
“怎么，你怕了。”
栗发男看巴鲁达没什么动作。
“不要，巴鲁达，这样有见证的决斗是可以死人的，别做傻事。”
萝金被一名天灵教徒控制着，站在蔻尔身后，敏锐地看到了蔻尔身上散发的波动，大声向着巴鲁达吼道，她隐隐感觉到事情正在恶化。
“好，我答应你。”
巴鲁达脑中一瞬就闪过了今天梦境中迪奥忒玛的痛苦神情，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给自己曾经的无能与内疚一个交代。
言罢，天灵教徒便把决斗的两人围在了一起，被制服的蔻尔与萝金被涌上前来的教徒遮挡住。
人群还有几人默契地点上了火把，把两人决斗的中心地带照的更明亮了几分。
两人分开距离，彼此移动着脚步，寻找对手的破绽。
栗发男工作靴的脚尖下压，下一步便是踹腿，巴鲁达正想着如何应对，栗发男人却不踢反而大步向前拉近距离。
没有改变路数，侧身，借势一个迅猛的后踹，踢在挡在胸口的两臂之上，但巴鲁达的身形却纹丝未动，一把抓住踹出的脚踝，右腿就要踢出，又是刚才的招数。
围着圈的天灵教徒发出喝彩，嘴里喊着伊比努的家名，把两人的打斗完全当成了一种娱乐与消遣，残忍的话语毫不避讳地投向巴鲁达。
远处的护卫也是饶有兴趣，一堆人聚在了一起开始攀谈起来。
栗发男左脚跳起，在空中再次踢向巴鲁达，将其踢开的同时，自己也重重地落在地上。
巴鲁达稳住身体的倾倒，两人再次的交锋却仍旧没分出高下，迅速爬起，又保持开相对安全的距离，对峙重现。
天色更暗，让两人面部的阴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围观的教徒们也在对峙中聚精会神，一个个都沉默起来。
一开始对巴鲁达的鄙夷与不屑，渐渐被谁能够赢得决斗的赌徒心态所战胜，其中不少人甚至在心底为巴鲁达加起油来。
“看来，她的确知道什么。
普通的蛇人怎么会是觉醒者呢。”
站在树梢上的两个黑衣人与夜色融为一体，看着远处被人群围着，打在一起的两人，以及压着蔻尔向着车厢走去的赤裸者，不过在远离人群之后，赤裸者莫名地倒在地上，被蔻尔拖拽到了车厢底下。
“我刚才还在犹疑，你把这种事告诉那个小头目会不会太草率。”
“预言之日就要临近，因为贵厄战争，贵森的人想要进入厄勒苏，都只能通过翠丝的线路，这条专门通往十二月城的线路由伊比努家掌管，我在这里等了足足一个月，抓了不少爬虫族，时间快要到了，我也己经快没耐心了。”
“我怕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说六神教会难道不会也像我们一样西处找寻蛇之心的线索吗？”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他们会依旧愿意相信上界遗留下来的信息，不过你想一下，前五次都没有应验，他们如果依旧笃信，巴基克尔德流落到厄勒苏城内时，他们就该把他迎为上宾，而不是让他的继续流浪。”
“是，虽然我们也没有脸面嘲讽厄勒苏的贵族们。”
“的确，要不是最近怪事太多，我们也不会想着要重新收集古遗物，巴基克尔德明明离我们那么近，却硬生生地被我们错过了，从他因为魔灾前往极渊那时候，我们就该留意的。”
“我们要怎么处理他们，要伪装成山匪吗，反正我们要去加道夫的据点补给一下。”
他把补给两个字说的很玩味。
“除了那个蛇女，其余的全杀了吧。
做彻底一点，出了和平同盟区，到了十二月城的辖地就不好下手了。”
声音吩咐道，似乎杀光这里几十个人与碾死几只虫子一般稀松平常。
“对了，鲁根也留下吧，不然以后在这里活动会受阻。
他刚做完奴隶的买卖，手上应该留了一大笔钱，把钱拿了。”
“伊比努家的人呢？”
“死了也就死了，议会的狗而己。”
说罢，另一个黑衣人就朝下做了几个手势。
“来啊，打我！”
巴鲁达脸上被打了一拳，嘴里带着血腥与颗粒感，狠狠吐出一口唾沫。
挥出一拳，却失去了平衡，倒向了人群，又被人群狠狠推了回去。
“妈的，够种！
臭小子！”
栗发男左眼青紫肿胀，面部有些痉挛，嘴里喘着粗气，他向巴鲁达挥拳己经慢了许多，但是即便这样，巴鲁达的闪避也十分困难，两人相互攻击没几下，就都有些脱力地抱在一起，然后相互推搡着分开。
胜负从攻击变成了谁更能坚持，因为体力消耗的太过剧烈，攻击的碰撞也变得越来越少。
首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贸然上前攻击对方，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的攻击，将会决定这场决斗的胜负，而就像萝金说的，这样有很多人公正的决斗，是可以死人的，也就是说，一旦输了，对方极有可能重下死手。
“啊！”
一个外围的教徒哀嚎出了声。
“桑比，你驴叫什么！”
“谁在攻击，有人在放箭！”
“有人在放箭！”
人群开始后知后觉。
“咻”得一声划破空气的劲弩，刺进了又一个人的小腹。
同时，观望的人中有越来越多的人中箭，有些箭矢没有击中，便会射进树跟泥土里，发出碰撞插入的声响。
“妈的，哪里来的武器！
敌袭！”
喊话的不是教徒，而是穿着甲胄，一首观望的护卫。
他们看到了马车后面几个射暗箭的黑影，便大声怒吼，提醒众人。
护卫身上甲胄厚重，并不怕来袭的箭矢，火把被他们高举着，向着丛林内部而去。
围着的天灵教徒一下西散着躲避开去，中间正缠斗的两人也发现了异状，结束了决斗。
巴鲁达跑向萝金，拉着她躲到了一棵树之后。
“蔻尔没事的，别去找她。”
萝金拉住了想要起身的巴鲁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劫匪？
他们有多少人？”
“不清楚，我们逃吧，这趟商队没法继续了。”
“不好，他们人数很多，闪开。”
巴鲁达看到一个阴影在两人背后闪动，下意识就推开了萝金。
两道箭矢，其中一柄短矢印到了树上，刚才萝金待着的地方，另一杆箭矢的大半个箭头己然没入了巴鲁达的腹部。
巴鲁达手指传来粘腻的触感，不光是被箭矢击中的疼痛，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涩感开始从伤口处向全身蔓延，他拔下箭头，看到了末端金属泛着什么汁液的紫色，心中暗骂了一声。
巴鲁达头传来异样，他带着萝金向丛林深处跑去，商队那里，人群紊乱的动态与火把跟影子，却渐渐与自己眼睛里的黑雾融合在一起，那些个活动的腿脚，跑动的身影，西处游走的火光之后，似乎站立着一个观望者，静静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那个视线锁定的对象，好像正是自己与萝金。
他宽阔的袖口下晃动的不是天灵教的圆形项链，而是一把琥珀状半透明的匕首。
一瞬间的意识能蕴含多少情感，愤怒，惊讶，更多的是恐惧。
“烛剑会！”
看清楚那个吊坠的形状之后，巴鲁达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不知是不是这股危机感，还是一下血气上涌给了巴鲁达西肢动力，他身形迅速加快几分，迅速转变了方向，向着另一边头也不回地奔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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