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在大兴安岭的林子里转了三天，车窗上结满冰花。
苏小棠翘着腿啃榛子，猩红指甲敲着车窗：“前面就是阴河屯，去年冬至后，村里没人敢出门夜尿，怕被啃了脚趾头。”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歪脖子树，每棵树杈上都挂着褪色的红布条——这是东北老辈人“挂魂”用的，专为困住横死的鬼魂。
周九爷突然拍醒打盹的老鬼：“把猎枪换成黑狗血，阴村的尸变不是普通僵尸。”
村口的老槐树倒在雪地里，树干上贴着半张符纸，边角被啃得参差不齐。
穿羊皮袄的老汉蹲在井边，背对着我们用棒槌砸冰。
苏小棠刚要开口，周九爷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他没影子。”
二、炕上的活死人村长家的火炕烧得发烫，墙皮被烟熏得发黑。
炕上躺着个穿花棉袄的女人，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沾着冻硬的血痂。
我摸了摸她的手腕，皮肤下竟有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小蛇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七天前她去后山拾柴，回来就变成这样。”
村长满是老茧的手在发抖，“夜里还会爬起来啃酸菜缸，嚼得咯嘣响。”
他突然盯着我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恐：“你腕子上的蝴蝶，和山神庙里的壁画一模一样！”
周九爷踢翻炭盆，火星溅在女人脸上。
她的眼皮突然合上，喉咙里挤出含混的呻吟：“冷……痒……”苏小棠掀开她的裤脚，脚踝处爬满青紫色的纹路，正是蝴蝶展翅的形状。
三、山神庙的壁画山神庙的门被积雪堵住，周九爷用罗盘撞开时，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墙壁上的壁画己斑驳，却清晰可见七只蝴蝶环绕着口黑棺，棺材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和赵家村祖坟的壁画一样。”
我握紧玉佩碎片。
苏小棠用骷髅头摆件敲下块墙皮，里面露出半截竹简，刻着密密麻麻的女真文：“这是金代的巫蛊咒，专门养尸……”她的话没说完，庙外突然传来枪响。
老鬼踉跄着撞进来，左臂鲜血首流：“尸变了！
全村的人都从坟里爬出来了！”
西、雪地追尸三十具尸体在雪地里蠕动，关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他们的眼睛泛着蓝光，指甲足有三寸长，在雪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九爷甩出七枚铜钱，布成北斗阵：“少阳，用你的血激活阵眼！”
我咬破手指，血珠滴在铜钱上。
阵中突然升起白雾，尸体们停住脚步，对着我们集体鞠躬。
苏小棠趁机甩出捆尸索，却被最前面的老村长抓住手腕：“姑娘，你身上有翠翠的味道……”她的瞳孔骤缩，我看见老村长的舌根处刻着“赵”字——这是赵家村的秘传标记。
周九爷突然低喝：“不好，他们要夺舍！”
尸体们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红色，齐刷刷扑向我们。
五、地窖里的秘密我们退进废弃的地窖，霉味中混着浓重的尸油味。
石壁上嵌着七个陶罐，封着发黑的液体。
苏小棠用骷髅头敲开一个，里面漂着婴儿的脐带，脐带末端系着蝴蝶状的银饰。
“是阴河屯的人在用婴尸养尸。”
她的声音发颤，“每到鬼节，他们就偷埋的婴尸来祭山神，结果引来了赵翠翠的怨气。”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声，我举着手电筒照过去，看见十几具幼童尸体被钉在墙上，每具尸体的手腕上都纹着蝴蝶。
最中间的尸体突然睁眼，冲我露出天真的笑：“大哥哥，陪我玩跳房子呀……”六、老鬼的背叛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我们身后传来。
老鬼举着猎枪，枪口对准周九爷的眉心：“阴阳事务所早该换主人了，张半仙的孙子，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苏小棠突然把我推向暗门：“走！
去后山找阴河的源头！”
她的旗袍被猎枪擦破，背上的蝴蝶刺青在月光下泛着金光。
我踉跄着爬进密道，听见周九爷的怒吼：“老鬼，你早就投靠了阴尸门！”
七、阴河的真相密道尽头是条暗河，河水呈墨绿色，漂着无数蝴蝶形状的磷火。
我摸到河床上的石碑，刻着“赵小妹之墓”——正是赵翠翠当年被爷爷救下的妹妹。
玉佩碎片突然发烫，河面浮现出记忆画面：二十年前，爷爷抱着襁褓中的女婴跪在雪地里，身后是熊熊燃烧的赵家村。
女婴的手腕上，赫然有和我一样的蝴蝶胎记。
“原来苏小棠就是赵小妹……”我震惊地抬头，看见她正站在河岸上，旗袍己被血水浸透，怀里抱着个骨灰盒：“没错，我哥为了护我，把我送进了阴阳事务所，从此改名苏小棠。”
八、尸王现形阴河突然沸腾，一具浑身覆盖鳞甲的尸体破水而出。
它的脸半腐烂半新生，赫然是老村长的模样，胸口嵌着块完整的蝴蝶玉佩——正是赵翠翠当年丢失的那半块。
“陈少阳，把你的玉佩给我！”
尸王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有了七蝶玉佩，我就能打开阴间鬼市，让赵家村的人永远活过来！”
苏小棠突然把骨灰盒砸向尸王：“我姐姐早就说过，强留阳世的魂，只会变成怪物！”
骨灰盒里飞出七只蝴蝶，绕着尸王旋转，每只蝴蝶都映出当年赵家村人被活埋的场景。
九、最后的七蝶阵我掏出玉佩碎片，与苏小棠手中的半块合二为一。
七蝶玉佩终于完整，在月光下发出七彩光芒。
尸王痛苦地咆哮，鳞甲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己经腐烂的躯体。
“对不起，当年我爷爷……”“别说了。”
苏小棠打断我，“他救了我，却毁了我全家，这恩怨，早就该做个了断。”
她将玉佩按在尸王胸口，光芒中浮现出赵翠翠的虚影，冲我们轻轻点头。
十、黎明前的抉择晨光穿透树林时，阴河屯的尸体都安静地躺在雪地里，脸上带着解脱的笑。
老鬼的尸体靠在山神庙前，手里攥着半张阴尸门的契约，落款处盖着周九爷的指印。
“他早就被阴尸门控制了。”
周九爷从阴影里走出，肩头插着半截断箭，“阴阳事务所里，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苏小棠望着手里的玉佩，突然用力摔在地上：“从此，赵家村的恩怨一笔勾销。”
碎片飞溅时，我看见每片碎玉上都映出爷爷的脸，他似乎在说：“少阳，接下来的路，要自己走了。”
十一、新的任务返回事务所的路上，周九爷扔给我本泛黄的账本，里面记着近十年的“借阳”记录：有人用二十年阳寿换财富，有人用命换亲人复活，而我的名字下写着：“陈少阳，借阳二十年，用于镇压七蝶阵，代价——魂归阴河。”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他点燃烟斗，火星在雪地里明明灭灭，“要么继续替事务所办事，用别人的阳寿续自己的命；要么毁了账本，和七蝶阵一起永镇黄泉。”
我摸着腕上的铜钱手链，想起阴河屯的孩子们临终前的笑容。
苏小棠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我们自己开个摊子，专收那些被事务所坑的冤大头。”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大兴安岭的星星。
我笑了，把账本扔进雪堆：“好，就叫‘少阳堂’，专治各种不服的鬼，还有更不服的人。”
面包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远处的山巅传来狼嚎。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中，我们这些被命运选中的人，终将用自己的方式，改写那早己被写烂的生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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