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永远记得宣德十七年惊蛰那天的细雨。金陵城的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
沈记绸缎庄的伙计正往门楣挂红绸,我捧着新刻的檀木算盘从街角转过来,
正撞见堂兄林有德在檐下与账房先生耳语。"哎哟,我们少东家可算来了!
"林有德扭头瞧见我,油光光的圆脸上挤出笑纹,"明儿个就要当新郎官的人,
还亲自来店里查账?"我抖了抖竹布长衫上的雨珠,
故意把算盘拨得噼啪响:"父亲让我多学着些。倒是堂兄不去码头盯着那批杭绸,
在这儿躲清闲?""急什么,赵巡抚家的公子说要亲自验货。"林有德捻着山羊须,
三角眼在雨幕里泛着幽光,"听说秋月姑娘的嫁衣,用的可是苏州宋锦?"我心头突地一跳。
秋月最爱宋锦上银线绣的玉兰花,这事儿我只跟漕帮的二当家说过。刚要追问,
街口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踏碎满街烟雨。"林怀安接旨!"为首的总兵滚鞍下马,
铁链子哗啦啦抖开,"有人告你私藏反诗!"后来我才知道,
那日赵巡抚的公子赵世荣带着官兵冲进我书房时,在《李太白集》里翻出了张泛黄的纸片。
纸上歪歪扭扭抄着首《咏石灰》,偏在"要留清白在人间"那句下头,
多添了行"朱门酒肉臭"。我在金陵大牢里数了七百三十根稻草。霉烂的稻草,
每根都沾着前任囚犯的血垢。第八个月圆夜,隔壁囚室传来沙哑的哼唱:"秦淮河水清又清,
小娘子腰肢软又轻...""老东西,再嚎把你舌头割了下酒!"狱卒的鞭子抽在铁栅上。
我透过墙缝望去,只见蓬头垢面的老头正抱着馊饭手舞足蹈,脚镣拖在地上当啷作响。
直到那年除夕,牢里新来了个偷御膳房的厨子。
那老头突然扒着栏杆喊:"糖醋鲤鱼要浇热油!"我浑身一震——半月前圣上南巡,
行宫宴席的菜单正是糖醋鲤鱼。次日放风时,我故意将窝头滚到老头脚下。他扑过来抢食,
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我腕上:"小子,想活命就装疯。"那天夜里,
老头用指甲在泥地上画了张图:"这是孝陵卫地宫的密道,藏着张士诚的宝藏。
"他咳出血沫,"我在牢里装了十年疯,等的就是你这种冤大头。"五更时分,
巡夜的灯笼晃过甬道。老头突然扯开嗓子唱起艳曲,趁狱卒开锁的刹那,
将火折子塞进我掌心。我望着冲天而起的火光,终于明白他说的"装疯"是什么意思。
第二章·秦淮河畔卖伞郎腊月里的寒风卷着煤渣子往领口钻时,我正蹲在乌衣巷口卖油纸伞。
脸上贴着黄姜膏药,左手套着露指棉袜——周老头说这扮相最能唬住巡街的衙役。"陆九霄!
"对街茶摊的王大娘叉着腰喊,"昨儿赊我的三文钱呢?
"我缩着脖子把破毡帽往下扯:"您老眼花啦,我是新来的刘二狗..."话没说完,
斜刺里飞来颗冻梨,正砸在我后脑勺上。扭头就看见漕帮的疤脸汉子蹲在屋檐下啃烧饼,
咧着嘴笑出一口黄牙:"刘二狗?你这名儿比秦淮河的洗脚水还馊!"我揉着脑袋赔笑,
袖袋里那张羊皮图烫得人心慌。周老头咽气前说的明白,
孝陵卫地宫入口就在聚宝门外乱葬岗,可守陵军每日酉时换岗——怀里揣了半个月的烧刀子,
总算等到今天大雪封路。暮色压城时,我背着竹篓往乱葬岗摸。北风卷着纸钱在残碑间打转,
远处传来守陵军烤火的哄笑。扒开第七个无主坟头的蒿草,果然看见半截石兽嘴里含着铜环。
地宫门轴转动的声响惊飞了夜枭。举着火折子往下摸了三丈深,忽见壁上嵌着盏长明灯,
灯油竟是琥珀色的——周老头教的法子管用,拿银簪子搅了灯芯,轰隆一声石壁移开,
金砖堆里坐着具骷髅,指骨上套着翡翠扳指。"张大王,借您点盘缠。"我对着骷髅作揖,
怀里金锭子还没捂热,头顶突然传来马蹄声。守陵军的火把映得地宫透亮,
我慌不择路撞进耳室,正扑在一堆樟木箱上。"老大,这箱子上有封条!""撕了撕了!呦,
这不是前年暹罗进贡的龙涎香吗?"我缩在箱缝里大气不敢出,
眼看着官兵们扛走三十八口箱子。直到五更梆子响,
才从箱底摸出个紫檀匣——里头除了地契银票,竟还有本《两淮盐务纪要》,
朱笔批注看得人脊背发凉。腊月二十八,金陵城最大的盛景莫过于夫子庙年市。
我蹲在文德桥下给人写春联,对面银楼忽然出来个锦袍公子。赵世荣摇着洒金扇,
腰间玉佩叮当响,后头跟着的正是我堂兄林有德。"陆先生这字颇得颜筋柳骨啊。
"赵世荣停在我的摊前,靴尖碾着半截红纸,"听说您前日帮刘御史家追回祖坟陪葬,
本事不小?"我蘸着墨汁赔笑:"混口饭吃,比不得公子爷腰间那块和田玉——哟,
这沁色怕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赵世荣脸色骤变,扇子"啪"地合拢。
林有德突然蹿过来揪我衣领:"哪来的江湖骗子!
这分明是...""分明是赵公子祖传的宝贝!"我顺势握住他手腕,
虎口那道疤正硌着指尖——去年端阳节龙舟赛,这疤还是我给他敷的药。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八抬大轿在桥头落下,帘子里伸出只戴东珠戒指的手:"世荣,和卖字的较什么劲?
"声音像浸了油的秤砣,沉得人心里发毛。我缩着脖子收拾摊子,
轿子里咳嗽:"听说扬州盐运使空缺...林掌柜那船暹罗货..."雪粒子扑在脸上生疼。
我望着轿子拐进胭脂巷,袖袋里的盐务纪要突然重若千钧。桥洞下飘来烤红薯的香气,
混着船娘们的吴侬软语:"...沈家姑娘明日出阁,嫁妆船泊在桃叶渡..."我手一抖,
狼毫笔滚进秦淮河。墨汁在碧波里晕开,恍惚又是那年春分,秋月站在画舫上冲我挥手,
杏色裙裾扫过甲板上的算盘珠子。第三章·当铺里的算盘声正月十六开市那天,
我扛着樟木箱迈进"隆昌当"的门槛。柜台后头探出个锃亮脑门,
当铺朝奉老吴的眼珠子黏在箱角鎏金铜片上:"破棉被三床,当银二钱!""您老再掌掌眼?
"我掀开箱盖,四十斤重的翡翠白菜硌得手腕生疼,"前朝杨贵妃夜壶,
出土时还带温乎气呢。"老吴的算盘珠突然卡壳,
鼻尖几乎贴上翡翠叶脉:"这...这是南唐李后主陪葬的'一捧雪'!
"他突然扯嗓子朝后堂喊:"快请东家!就说西楚霸王他二舅姥爷来赎剑了!
"后堂窜出个穿貂裘的胖子,
腰带勒在肚脐眼上头三寸:"哪个不开眼的...哎呦我的亲娘!
"他扑在翡翠白菜上直哆嗦,"这品相!这水头!
"我翘着二郎腿啃冻梨:"听说贵号前些日子收了幅《韩熙载夜宴图》?
"冻梨汁顺着下巴滴在青砖地上,
"要是能搭着夜壶凑成对..."胖子脸上的肥肉直抖:"小六子!快给爷沏明前龙井!
"转身从神龛底下摸出个画轴,"您瞧这画上美人抱的琵琶,跟您这夜壶多般配!
"我瞄着画角"宣和殿宝"的钤印,心里冷笑。这假画上月还挂在赵巡抚书房,
看来当铺早成了贪官销赃的地界。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马嘶声。"赵府办差!闲人退散!
"四个衙役冲进来,领头的靴子踩住我衣摆,"有人告发你倒卖陵寝陪葬品!
"老吴的算盘"哗啦"散了一地。
我慢悠悠掏出盐引晃了晃:"扬州盐运司特供的'雪花白',各位要不要尝尝鲜?
"领头的衙役突然软了膝盖——他腰间那块新佩的玉带扣,正是我从地宫顺出来的明器。
这场闹剧以胖子白送我三千两银票告终。暮色初临时,我蹲在状元楼屋顶啃盐水鸭,
看着十八辆马车把当铺珍宝运往码头。漕帮的船队正往船舱撒石灰——周老头说的没错,
盐商的命脉不在盐场,在漕船夹层。三更梆子响,我摸进漕帮货舱。咸腥气里混着檀香味,
最里头那艘"浪里钻"的底舱透着光。掀开苇席,三十八个樟木箱摞得整整齐齐,
封条上暹罗文还沾着孝陵卫的泥土。"陆先生好眼力。"身后突然传来铁算盘声,
漕帮二当家韩七爷从阴影里踱出来,"去年腊月丢的贡品,怎么在您这儿现了形?
"我反手抛给他个银酒壶:"七爷尝尝这绍兴黄,可比暹罗的椰子酒够劲。
"壶底刻着赵家家徽,
"听说巡抚大人要给暹罗使臣送年礼..."韩七爷的算盘珠子突然崩飞一颗。
此时江面传来女子哭声,我扒着舷窗望去,只见桃叶渡口泊着艘披红挂彩的楼船,
甲板上滚着个描金漆盒——那盒盖上残缺的并蒂莲,正是秋月及笄时我亲手刻的。
暴雨倾盆时,我扮作送喜婆混上嫁妆船。二十箱苏绣最底下压着件嫁衣,
金线绣的玉兰花瓣里藏着蝇头小楷:"三月初三,漕运清账。"寅时二刻,
我在船尾撞见抱着酒坛的林有德。
他醉眼朦胧地扯我头巾:"这婆子好生眼熟..."我顺势把浸了蒙汗药的帕子甩他脸上,
.当年那首反诗...赵公子说..."第四章·绸缎庄里算盘劫清明那日我扮作云游道士,
在沈记绸缎庄对面支起卦摊。
竹竿上"铁口直断"的破幡让韩七爷笑岔了气——他此刻正套着伙计短打,
腰间却别着漕帮的玄铁秤砣。"这位道爷,"胭脂铺陈寡妇扭着水蛇腰过来,
"算算我何时嫁人?"我瞄着她鬓角新戴的珍珠步摇:"夫人红鸾星动,
只怕要等西街当铺吴朝奉续完第七房小妾。"陈寡妇甩着帕子追打吴朝奉去了,
铺子里传来林有德的干咳——他竟活着从江里爬回来了。未时三刻,沈家马车停在卦摊前。
秋月戴着重纱帷帽,袖口露出半截金镶玉镯子——那是我娘临终前给儿媳的聘礼。
她指尖拂过写着"乱世藏金"的卦签,袖中滑落个丝囊,里头裹着半块盐引。
"姑娘这命格..."我故意拨乱算筹,"得在西南方位遇贵人才好。
"她突然按住我画符的手,掌心温热处藏着枚银针:"道长可知金陵城最近闹盐枭?
"突然一声巨响,绸缎庄二楼炸开团彩雾。
韩七爷顶着满头靛青染料窜出来:"哪个缺德鬼往染缸里倒石灰!"我掐指一算,
这分明是赵家派人来砸场子。趁乱摸进库房,二十匹蜀锦正往外渗盐水。我抽出账本一抖,
夹页里掉出张当票——正是赵世荣典当贡品珊瑚树的凭证。忽听头顶阁楼有响动,
攀上房梁却见沈家老掌柜在数银票,算盘珠子上刻着赵家家徽。
"您老这手双盘联珠打得妙啊。"我倒挂在房梁上学夜猫子叫,
"可惜七十三两雪花银买不动阎王爷的生死簿。"老掌柜吓得栽进染缸,
怀里的密信糊成团蓝浆糊。申时暴雨突至,我蹲在房檐下啃炊饼,
瞧见赵世荣的马车陷在泥坑里。四个轿夫抬不动镶金车辕,
我顺势往轮轴下垫块青砖:"公子爷赏点酒钱?"赵世荣掀帘子扔出枚银锭,
我装作脚滑扑进车厢,袖里刀片已划开锦垫——夹层里掉出暹罗国书,盖着孝陵卫的虎头印。
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我抓把香灰抹脸,
学瘸腿乞丐滚下车辕:"贵人行行好..."当夜子时,我在城隍庙后墙根挖出个陶罐。
秋月给的盐引泡在黄酒里显出密文,竟是赵家走私暹罗贡品的船期。
韩七爷嚼着酱肘子嘟囔:"三月初三那趟漕船装的是稻种,有屁用!
"我往他酒碗里扔了颗盐渍梅:"稻种泡涨了能沉船,沉船了得捞货,
捞货时..."话没说完,庙门外传来唢呐声——竟是给沈家送聘礼的队伍,
领头马上坐着林有德,胸前红花活像只扑棱蛾子。第五章·盐商斗宝会谷雨那日,
我套着波斯商人皮袄挤进盐业会馆。韩七爷在脸上贴满狗皮膏药,
背着竹篓直嘟囔:"非说老子像暹罗人,暹罗人吃臭豆腐就蒜瓣吗?
"堂前紫檀架上供着盐王爷神像,八仙桌摆开三十六件"宝物"。
赵世荣托着个鎏金匣子冷笑:"今儿就让诸位开眼,什么叫暹罗国宝!
"我踹了脚韩七爷的竹篓,三块发霉臭豆腐滚到青砖地上。满堂盐商捏着鼻子往后躲,
我扯着嗓子喊:"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千年雪乳!""放屁!"林有德从屏风后蹦出来,
脑门还沾着桃叶渡的淤泥,"这明明是东街王麻子的祖传臭腐乳!"满堂哄笑中,
赵巡抚的师爷敲响铜锣:"斗宝第一局,验毒!"按盐帮老规矩,
得用活螃蟹试毒——那蟹钳夹住赵世荣的暹罗佛珠时,突然口吐白沫翻了肚。"哎呦,
佛珠上抹砒霜,赵公子这是要超度谁啊?"我掰开蟹壳,黄儿黑得跟锅底似的。
赵世荣抄起茶碗泼过来,我顺势把臭豆腐糊他锦袍上:"西域雪乳专克暹罗邪祟!
"第二局比的是"盐花"。我抖开从地宫顺来的《两淮盐务纪要》,
纸页间簌簌落下晶莹盐粒。赵家捧出的官盐却结着绿毛,
盐堆里还滚出颗东珠——正是前年暹罗使臣丢的贡品。"好个盐里藏珠!
"我揪住林有德的后脖领,"去年往北疆运的军盐,怕不是也掺了沙子?
"他裤裆突然湿了一片,人群里传来漕帮汉子的哄笑。申时三刻,
韩七爷假扮的暹罗商人突然摔碎茶盏。二十个挑夫闯进来,当庭打开三十八口樟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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