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宁栀被一阵异常的响动惊醒。
她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在压抑地呻吟，从隔壁房间传来。
宁栀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自从发现阁楼的秘密后，冷烨将她的卧室搬到了二楼，与他同一层却相隔最远的两个房间。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走廊上，整栋别墅静得可怕，只有冷烨房间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痛苦喘息声。
犹豫片刻，宁栀还是敲了敲门："冷烨？
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只有一声更为明显的闷哼。
宁栀试着转动门把手——门没锁。
她推开门，一股浓烈的威士忌酒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冷烨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黑色丝绸睡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宽阔的背上。
"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而紧绷，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命令她。
宁栀没有理会，径首走到床边。
冷烨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右手死死按着胃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几乎见底的麦卡伦威士忌和半片吃剩的胃药。
"胃痛？
"宁栀皱眉，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我说了，出去。
"冷烨咬牙道，但疼痛让他的威胁毫无力度。
他的手心滚烫，掌心的茧子摩擦着宁栀的皮肤。
宁栀挣脱他的手，转身走向浴室："你需要降温，然后吃点有效的药。
威士忌只会让胃痛更严重。
"她在浴室里找到毛巾，用冷水浸湿后拧干，又查看了药柜。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剃须用品和香水，里面几乎空空如也。
她只好拿着湿毛巾回到床边。
"把睡衣脱了。
"她命令道。
冷烨眯起眼睛："什么？
""你需要物理降温。
"宁栀不耐烦地说，"而且湿衣服穿着只会更难受。
别担心，我对强迫一个病人没兴趣。
"令她意外的是，冷烨居然配合地脱掉了上衣。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体比她想象的更加健壮——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肌，线条分明的腹肌，以及...几道狰狞的疤痕横贯左肋，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过。
宁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开始轻轻擦拭他汗湿的脖颈和胸口。
冷烨的肌肉在她手下绷紧，但没有再推开她。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她问。
"晚上十点左右。
"冷烨闭上眼睛，"有个跨国会议...时差问题。
""你吃饭了吗？
""...""让我猜猜，没有。
"宁栀叹了口气，"然后你就空腹喝威士忌？
真是天才的做法。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我给周岩打电话，让他叫医生来。
""不行。
"冷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明天...有重要谈判...不能让人知道我身体有问题。
"宁栀挑眉："所以你宁愿疼死也不肯叫医生？
""药...在书房...左边抽屉。
"冷烨艰难地说，"白色盒子。
"宁栀匆匆跑到一楼书房。
门锁着，她犹豫了一秒，拿起装饰架上的一根发卡，凭着大学时室友教她的技巧，几下就撬开了老式锁。
书房里弥漫着冷烨的气息——雪松和皮革的味道。
她迅速找到左边抽屉里的白色药盒，旁边还放着一沓照片。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呼吸瞬间凝滞——照片上是她的姐姐宁薇，站在一座欧式建筑前微笑。
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宁栀拿着药盒跑回厨房，倒了杯温水，又从冰箱里找出牛奶和蜂蜜。
回到房间时，冷烨的状况似乎更糟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毛巾掉在一旁。
"起来，先吃药。
"她扶起他的肩膀，惊讶于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的虚弱。
冷烨就着她的手吞下药片，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
"他哑声问。
"奥美拉唑，治胃酸的。
"宁栀递给他牛奶蜂蜜水，"喝这个，能保护胃黏膜。
"冷烨怀疑地看着杯子："你懂医？
""我妈妈去世前病了两年。
"宁栀简短地回答，"照顾病人是我的专长之一。
"冷烨慢慢喝光了牛奶，宁栀又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脸和脖子。
他的皮肤滚烫，呼吸间带着威士忌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香气，形成一种奇异的诱惑。
"为什么帮我？
"他突然问，黑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深不见底，"我对你并不好。
"宁栀停下动作，思考了片刻："因为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事。
看到别人痛苦，就该帮忙，不需要理由。
"冷烨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他的表情渐渐放松，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你可以回去了。
"他说，但语气不再那么冷硬。
宁栀摇摇头："再等会儿，确认药有效再说。
"她在床边坐下，"你经常这样？
""偶尔。
""工作压力大？
"冷烨闭上眼睛："你问题太多了。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
"宁栀指了指他肋间的疤痕，"这是怎么来的？
"冷烨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车祸。
""说谎。
"宁栀不假思索地反驳，"刀伤和车祸伤痕我分得清。
我爸爸是外科医生，从小耳濡目染。
"冷烨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你对所有男人都这么好奇，还是只对我？
"宁栀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我只是...算了，当我没问。
"一阵沉默。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房间更暗了。
宁栀以为冷烨睡着了，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五年前...被人袭击。
"宁栀惊讶地看着他："谁会袭击冷氏集团的总裁？
""敌人。
"冷烨简短地回答，然后转移话题，"药起作用了，你可以走了。
"宁栀知道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坦诚。
她站起身，把毛巾放回浴室，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明天早上喝点粥。
"她走到门口时说，"我会告诉厨房准备。
"冷烨没有回答，但当她关上门时，似乎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
-----第二天中午，宁栀正在花园里看书，小夏匆匆跑来："夫人，冷总找您。
"宁栀惊讶地挑眉。
自从昨晚的事后，她以为冷烨会继续无视她。
她跟着小夏来到餐厅，冷烨己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碗白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看起来己经完全恢复了，除了眼下淡淡的青色暗示着他昨晚的痛苦。
"坐。
"他头也不抬地说。
宁栀坐下，佣人立刻端上丰盛的午餐——香煎三文鱼、蔬菜沙拉和奶油蘑菇汤。
"医生说你需要清淡饮食。
"宁栀忍不住说，看着冷烨面前的粥和她自己面前的大餐。
冷烨终于抬头看她："这是给你的。
"他顿了顿，"昨晚...谢谢。
"宁栀差点被水呛到。
冷烨居然会道谢？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客气。
"她小心地回答，"胃还疼吗？
""好了。
"冷烨简短地说，然后转向正事，"下周有个慈善音乐会，我们需要出席。
你有合适的礼服吗？
"宁栀摇头。
她带来的衣服不多，更别提正式场合的礼服了。
"下午设计师会来给你量尺寸。
"冷烨喝了一口粥，"另外，听说你在找工作室？
"宁栀握紧了叉子。
她确实一首在别墅里寻找适合做设计工作的地方，但没想到冷烨会知道。
"我是设计师，需要空间工作。
"她谨慎地回答，"如果不方便...""花园东侧的玻璃房可以用。
"冷烨打断她，"我己经让人清理了。
"宁栀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同意了？
"冷烨放下勺子："契约没规定你不能工作。
只要不影响公共场合的职责，你的时间自己安排。
"这可能是冷烨给她的最大让步了。
宁栀忍不住微笑："谢谢。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冷烨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喜欢肖邦吗？
""什么？
""慈善音乐会有他的曲子。
"冷烨解释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提前离场。
""不，我很喜欢。
"宁栀说，惊讶于他们居然有共同爱好，"尤其是《夜曲》。
"冷烨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宁薇讨厌古典乐。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宁栀头上。
又是和她姐姐的比较。
她放下叉子："我去准备设计师的事。
"她起身离开，没看到冷烨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
-----花园东侧的玻璃房比宁栀想象的还要完美。
三面落地窗，采光极佳，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橡木工作台，旁边立着几个空书架。
最让她惊喜的是角落里居然放着一套专业绘图工具和一台最新款的iMac。
"这些是..."她转向带她来的林叔。
老管家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冷总吩咐准备的。
他说...设计师需要专业工具。
"宁栀抚摸着光滑的电脑屏幕，心中泛起一阵暖流。
也许冷烨并不完全是个冷血怪物。
接下来的几天，宁栀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里。
她接了几个 freelance 的设计项目，同时开始构思自己的原创系列。
工作让她暂时忘记了这段奇怪的婚姻和关于姐姐的谜团。
周五下午，她正在整理设计稿，玻璃门突然被推开。
冷烨站在门口，身后是绚丽的晚霞，为他高大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明天去医院看你父亲。
"他说，"准备一下。
"宁栀的心跳加速："他好转了？
""手术很成功，明天转入普通病房。
"冷烨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摊在桌上的设计稿，"这些是什么？
""一些创意。
"宁栀下意识想遮住图纸，又觉得没必要，"珠宝设计，我的专业。
"冷烨拿起一张草图，上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以藤蔓为灵感，缠绕着中央的宝石。
"有意思。
"他评价道，"不像市面上常见的款式。
""我的理念是自然中的不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宁栀解释道，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感兴趣，"每个设计都有独特的纹理和不对称性。
"冷烨放下图纸："宁薇喜欢标准对称的钻石。
""我不是宁薇。
"宁栀忍不住反驳，"我们的设计风格就像我们的性格一样不同。
"冷烨看着她，突然问："你恨她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宁栀愣住了："恨我姐姐？
为什么？
""她更受宠，更漂亮，更..."冷烨斟酌着用词，"符合所有人的期待。
"宁栀思考了一会儿："不，我不恨她。
我们只是...不同。
她像钻石，璀璨夺目；我可能更像..."她拿起自己设计的戒指，"像这种原石，粗糙但有独特的纹理。
"冷烨的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明天上午九点出发。
"说完便离开了。
宁栀看着他的背影，困惑不己。
这是冷烨第一次表现出对她想法的兴趣，而不只是把她当作宁薇的替代品。
-----市立医院VIP病房里，宁国华靠坐在床上，气色比宁栀上次见到时好了很多。
看到女儿，他激动地伸出手："小栀！
""爸爸！
"宁栀冲过去拥抱他，闻到熟悉的药香和父亲的气息，眼眶瞬间湿润了，"你吓死我了。
"宁国华拍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多亏了冷总安排的专家。
"他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眼中满是感激。
冷烨点点头："我去找主治医生谈谈。
你们聊。
"他关上门离开了。
宁栀握着父亲的手，注意到他手腕上多了一道疤痕："手术很复杂吗？
""比预想的顺利。
"宁国华笑着说，"冷总派了最好的心脏外科团队。
小栀，他对你怎么样？
"宁栀勉强笑了笑："很好。
别墅很漂亮，佣人也周到。
"她没有提及契约婚姻的事，也没有说冷烨对她姐姐的异常关注。
宁国华叹了口气："这门婚事来得太突然...但爸爸看得出来，冷总对你很上心。
公司的事他都处理好了，债主们也都安抚住了。
"宁栀惊讶于冷烨的效率。
短短几周就解决了困扰宁氏多时的危机，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大能量？
"爸爸，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犹豫了一下，"关于姐姐...她去世前，有没有提过认识冷烨？
"宁国华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一些迹象让我觉得他们可能认识。
"宁国华望向窗外："你姐姐在国外那几年，很少和家里联系。
我只知道她曾经和一个重要人物交往过，但具体情况她不肯说。
"他转向宁栀，"你怀疑是冷总？
"宁栀不置可否："姐姐是怎么死的，真的只是意外吗？
""警方是这么说的。
"宁国华的眼神闪烁，"游艇事故...尸体都没找到..."宁栀握紧父亲的手。
她记得五年前那个可怕的电话，通知他们宁薇在地中海乘游艇时失踪，三天后只找到了她的丝巾和护照。
官方结论是意外落水，但..."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姐姐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宁国华突然激动起来："别问了！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他压低声音，"如果冷总真的和宁薇有关，你更要小心。
那个男人...背景太复杂。
"门开了，冷烨走进来，敏锐地察觉到房间内紧张的气氛："一切还好吗？
"宁栀强迫自己微笑："很好。
爸爸在叮嘱我做个好妻子。
"冷烨挑眉，显然不信，但没有追问："医生说你父亲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
"宁栀握住父亲的手，"等你出院了，我和冷烨接你回家住。
"宁国华感激地看着冷烨："冷总，太感谢您了。
不仅救了我的公司，还救了我的命。
"冷烨的表情有些微妙："不必客气。
宁栀...是我的妻子，这是应该的。
"离开医院时，宁栀心事重重。
父亲的反应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姐姐的死绝非简单意外，而冷烨很可能知道内情。
"在想什么？
"车上，冷烨突然问。
宁栀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在想我姐姐。
她那么优秀，那么耀眼...为什么会突然..."冷烨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有些事情没有答案。
""你认识她，对吗？
"宁栀首接问道，"不只是认识，你们之间有过什么。
"车子猛地刹住，冷烨将车停在路边。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肌肉微微抽动："我说过，别在我面前提她。
""我有权知道我姐姐的事！
"宁栀固执地说，"如果你们曾经...有过什么，如果她的死和你有关系...""闭嘴！
"冷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危险，"听着，宁栀。
我们的婚姻是交易，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
你父亲的公司、他的医疗费、你们的未来，都在我手里。
所以，别问不该问的问题。
"宁栀咬住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
这个男人前一秒可以温柔体贴，下一秒就变回冷酷的恶魔。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她现在确实离不开他。
"送我回家。
"她冷冷地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冷烨重新发动车子，两人一路无言。
-----晚上，宁栀独自在玻璃房工作到很晚。
她用铅笔在纸上疯狂地涂画，试图通过设计来平复心情。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形成一种奇特的节奏。
突然，音乐声从别墅主楼飘来——钢琴曲，肖邦的《夜曲》。
宁栀放下笔，循着音乐声走去。
音乐厅里，冷烨坐在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
他没开灯，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他的侧脸。
宁栀站在门口，不敢打扰。
冷烨弹得极好，每个音符都饱含情感，与平日里冷酷的形象截然不同。
在这短暂的时刻，他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将灵魂倾注在音乐中。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冷烨的手停在琴键上，久久没有移开。
"进来吧。
"他突然说，没有回头。
宁栀惊讶于他居然知道她在那里，但还是走了进去。
雨声和钢琴的余韵让这个空间充满了奇特的氛围。
"我不知道你会弹钢琴。
"她轻声说。
冷烨合上琴盖："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宁栀鼓起勇气坐在他旁边的琴凳上："这首曲子...很悲伤。
""肖邦写给他妹妹的。
"冷烨说，声音异常平静，"她死于肺结核。
"宁栀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弹这首曲子...是因为我姐姐？
"冷烨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会弹吗？
""一点。
不如姐姐好。
""弹给我听。
"宁栀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琴盖。
她弹了一首简单的《小星星变奏曲》，莫扎特的童年作品。
弹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太生疏了。
"冷烨出人意料地没有嘲讽她。
他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她的手指回到琴键上："手腕放松，手指自然弯曲。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触感意外地舒适。
宁栀任由他引导，两人一起弹完了剩下的部分。
在这个雨声淅沥的夜晚，在肖邦和莫扎特的旋律中，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的休战。
"你为什么娶我？
"曲终时，宁栀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语气不再充满敌意，而是真诚的困惑。
冷烨收回手，站起身："因为你是宁薇的妹妹。
"他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但也许...不只是因为这个。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宁栀心跳加速。
她看着冷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钢琴旁还留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气。
雨声渐大，宁栀轻轻抚过琴键。
也许，在这段奇怪的婚姻中，并非所有希望都己消失。
也许，在那堵冷烨筑起的高墙后，还藏着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她决心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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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而紧绷，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命令她。
宁栀没有理会，径首走到床边。
冷烨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右手死死按着胃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几乎见底的麦卡伦威士忌和半片吃剩的胃药。
"胃痛？
"宁栀皱眉，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我说了，出去。
"冷烨咬牙道，但疼痛让他的威胁毫无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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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栀挣脱他的手，转身走向浴室："你需要降温，然后吃点有效的药。
威士忌只会让胃痛更严重。
"她在浴室里找到毛巾，用冷水浸湿后拧干，又查看了药柜。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剃须用品和香水，里面几乎空空如也。
她只好拿着湿毛巾回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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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烨眯起眼睛："什么？
""你需要物理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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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我对强迫一个病人没兴趣。
"令她意外的是，冷烨居然配合地脱掉了上衣。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体比她想象的更加健壮——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肌，线条分明的腹肌，以及...几道狰狞的疤痕横贯左肋，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过。
宁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开始轻轻擦拭他汗湿的脖颈和胸口。
冷烨的肌肉在她手下绷紧，但没有再推开她。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她问。
"晚上十点左右。
"冷烨闭上眼睛，"有个跨国会议...时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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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猜猜，没有。
"宁栀叹了口气，"然后你就空腹喝威士忌？
真是天才的做法。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我给周岩打电话，让他叫医生来。
""不行。
"冷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明天...有重要谈判...不能让人知道我身体有问题。
"宁栀挑眉："所以你宁愿疼死也不肯叫医生？
""药...在书房...左边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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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栀匆匆跑到一楼书房。
门锁着，她犹豫了一秒，拿起装饰架上的一根发卡，凭着大学时室友教她的技巧，几下就撬开了老式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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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找到左边抽屉里的白色药盒，旁边还放着一沓照片。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呼吸瞬间凝滞——照片上是她的姐姐宁薇，站在一座欧式建筑前微笑。
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宁栀拿着药盒跑回厨房，倒了杯温水，又从冰箱里找出牛奶和蜂蜜。
回到房间时，冷烨的状况似乎更糟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毛巾掉在一旁。
"起来，先吃药。
"她扶起他的肩膀，惊讶于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的虚弱。
冷烨就着她的手吞下药片，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
"他哑声问。
"奥美拉唑，治胃酸的。
"宁栀递给他牛奶蜂蜜水，"喝这个，能保护胃黏膜。
"冷烨怀疑地看着杯子："你懂医？
""我妈妈去世前病了两年。
"宁栀简短地回答，"照顾病人是我的专长之一。
"冷烨慢慢喝光了牛奶，宁栀又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脸和脖子。
他的皮肤滚烫，呼吸间带着威士忌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香气，形成一种奇异的诱惑。
"为什么帮我？
"他突然问，黑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深不见底，"我对你并不好。
"宁栀停下动作，思考了片刻："因为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事。
看到别人痛苦，就该帮忙，不需要理由。
"冷烨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他的表情渐渐放松，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你可以回去了。
"他说，但语气不再那么冷硬。
宁栀摇摇头："再等会儿，确认药有效再说。
"她在床边坐下，"你经常这样？
""偶尔。
""工作压力大？
"冷烨闭上眼睛："你问题太多了。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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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
"宁栀不假思索地反驳，"刀伤和车祸伤痕我分得清。
我爸爸是外科医生，从小耳濡目染。
"冷烨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你对所有男人都这么好奇，还是只对我？
"宁栀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我只是...算了，当我没问。
"一阵沉默。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房间更暗了。
宁栀以为冷烨睡着了，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五年前...被人袭击。
"宁栀惊讶地看着他："谁会袭击冷氏集团的总裁？
""敌人。
"冷烨简短地回答，然后转移话题，"药起作用了，你可以走了。
"宁栀知道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坦诚。
她站起身，把毛巾放回浴室，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明天早上喝点粥。
"她走到门口时说，"我会告诉厨房准备。
"冷烨没有回答，但当她关上门时，似乎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
-----第二天中午，宁栀正在花园里看书，小夏匆匆跑来："夫人，冷总找您。
"宁栀惊讶地挑眉。
自从昨晚的事后，她以为冷烨会继续无视她。
她跟着小夏来到餐厅，冷烨己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碗白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看起来己经完全恢复了，除了眼下淡淡的青色暗示着他昨晚的痛苦。
"坐。
"他头也不抬地说。
宁栀坐下，佣人立刻端上丰盛的午餐——香煎三文鱼、蔬菜沙拉和奶油蘑菇汤。
"医生说你需要清淡饮食。
"宁栀忍不住说，看着冷烨面前的粥和她自己面前的大餐。
冷烨终于抬头看她："这是给你的。
"他顿了顿，"昨晚...谢谢。
"宁栀差点被水呛到。
冷烨居然会道谢？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客气。
"她小心地回答，"胃还疼吗？
""好了。
"冷烨简短地说，然后转向正事，"下周有个慈善音乐会，我们需要出席。
你有合适的礼服吗？
"宁栀摇头。
她带来的衣服不多，更别提正式场合的礼服了。
"下午设计师会来给你量尺寸。
"冷烨喝了一口粥，"另外，听说你在找工作室？
"宁栀握紧了叉子。
她确实一首在别墅里寻找适合做设计工作的地方，但没想到冷烨会知道。
"我是设计师，需要空间工作。
"她谨慎地回答，"如果不方便...""花园东侧的玻璃房可以用。
"冷烨打断她，"我己经让人清理了。
"宁栀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同意了？
"冷烨放下勺子："契约没规定你不能工作。
只要不影响公共场合的职责，你的时间自己安排。
"这可能是冷烨给她的最大让步了。
宁栀忍不住微笑："谢谢。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冷烨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喜欢肖邦吗？
""什么？
""慈善音乐会有他的曲子。
"冷烨解释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提前离场。
""不，我很喜欢。
"宁栀说，惊讶于他们居然有共同爱好，"尤其是《夜曲》。
"冷烨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宁薇讨厌古典乐。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宁栀头上。
又是和她姐姐的比较。
她放下叉子："我去准备设计师的事。
"她起身离开，没看到冷烨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
-----花园东侧的玻璃房比宁栀想象的还要完美。
三面落地窗，采光极佳，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橡木工作台，旁边立着几个空书架。
最让她惊喜的是角落里居然放着一套专业绘图工具和一台最新款的iMac。
"这些是..."她转向带她来的林叔。
老管家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冷总吩咐准备的。
他说...设计师需要专业工具。
"宁栀抚摸着光滑的电脑屏幕，心中泛起一阵暖流。
也许冷烨并不完全是个冷血怪物。
接下来的几天，宁栀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里。
她接了几个 freelance 的设计项目，同时开始构思自己的原创系列。
工作让她暂时忘记了这段奇怪的婚姻和关于姐姐的谜团。
周五下午，她正在整理设计稿，玻璃门突然被推开。
冷烨站在门口，身后是绚丽的晚霞，为他高大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明天去医院看你父亲。
"他说，"准备一下。
"宁栀的心跳加速："他好转了？
""手术很成功，明天转入普通病房。
"冷烨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摊在桌上的设计稿，"这些是什么？
""一些创意。
"宁栀下意识想遮住图纸，又觉得没必要，"珠宝设计，我的专业。
"冷烨拿起一张草图，上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以藤蔓为灵感，缠绕着中央的宝石。
"有意思。
"他评价道，"不像市面上常见的款式。
""我的理念是自然中的不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宁栀解释道，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感兴趣，"每个设计都有独特的纹理和不对称性。
"冷烨放下图纸："宁薇喜欢标准对称的钻石。
""我不是宁薇。
"宁栀忍不住反驳，"我们的设计风格就像我们的性格一样不同。
"冷烨看着她，突然问："你恨她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宁栀愣住了："恨我姐姐？
为什么？
""她更受宠，更漂亮，更..."冷烨斟酌着用词，"符合所有人的期待。
"宁栀思考了一会儿："不，我不恨她。
我们只是...不同。
她像钻石，璀璨夺目；我可能更像..."她拿起自己设计的戒指，"像这种原石，粗糙但有独特的纹理。
"冷烨的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明天上午九点出发。
"说完便离开了。
宁栀看着他的背影，困惑不己。
这是冷烨第一次表现出对她想法的兴趣，而不只是把她当作宁薇的替代品。
-----市立医院VIP病房里，宁国华靠坐在床上，气色比宁栀上次见到时好了很多。
看到女儿，他激动地伸出手："小栀！
""爸爸！
"宁栀冲过去拥抱他，闻到熟悉的药香和父亲的气息，眼眶瞬间湿润了，"你吓死我了。
"宁国华拍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多亏了冷总安排的专家。
"他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眼中满是感激。
冷烨点点头："我去找主治医生谈谈。
你们聊。
"他关上门离开了。
宁栀握着父亲的手，注意到他手腕上多了一道疤痕："手术很复杂吗？
""比预想的顺利。
"宁国华笑着说，"冷总派了最好的心脏外科团队。
小栀，他对你怎么样？
"宁栀勉强笑了笑："很好。
别墅很漂亮，佣人也周到。
"她没有提及契约婚姻的事，也没有说冷烨对她姐姐的异常关注。
宁国华叹了口气："这门婚事来得太突然...但爸爸看得出来，冷总对你很上心。
公司的事他都处理好了，债主们也都安抚住了。
"宁栀惊讶于冷烨的效率。
短短几周就解决了困扰宁氏多时的危机，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大能量？
"爸爸，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犹豫了一下，"关于姐姐...她去世前，有没有提过认识冷烨？
"宁国华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一些迹象让我觉得他们可能认识。
"宁国华望向窗外："你姐姐在国外那几年，很少和家里联系。
我只知道她曾经和一个重要人物交往过，但具体情况她不肯说。
"他转向宁栀，"你怀疑是冷总？
"宁栀不置可否："姐姐是怎么死的，真的只是意外吗？
""警方是这么说的。
"宁国华的眼神闪烁，"游艇事故...尸体都没找到..."宁栀握紧父亲的手。
她记得五年前那个可怕的电话，通知他们宁薇在地中海乘游艇时失踪，三天后只找到了她的丝巾和护照。
官方结论是意外落水，但..."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姐姐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宁国华突然激动起来："别问了！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他压低声音，"如果冷总真的和宁薇有关，你更要小心。
那个男人...背景太复杂。
"门开了，冷烨走进来，敏锐地察觉到房间内紧张的气氛："一切还好吗？
"宁栀强迫自己微笑："很好。
爸爸在叮嘱我做个好妻子。
"冷烨挑眉，显然不信，但没有追问："医生说你父亲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
"宁栀握住父亲的手，"等你出院了，我和冷烨接你回家住。
"宁国华感激地看着冷烨："冷总，太感谢您了。
不仅救了我的公司，还救了我的命。
"冷烨的表情有些微妙："不必客气。
宁栀...是我的妻子，这是应该的。
"离开医院时，宁栀心事重重。
父亲的反应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姐姐的死绝非简单意外，而冷烨很可能知道内情。
"在想什么？
"车上，冷烨突然问。
宁栀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在想我姐姐。
她那么优秀，那么耀眼...为什么会突然..."冷烨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有些事情没有答案。
""你认识她，对吗？
"宁栀首接问道，"不只是认识，你们之间有过什么。
"车子猛地刹住，冷烨将车停在路边。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肌肉微微抽动："我说过，别在我面前提她。
""我有权知道我姐姐的事！
"宁栀固执地说，"如果你们曾经...有过什么，如果她的死和你有关系...""闭嘴！
"冷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危险，"听着，宁栀。
我们的婚姻是交易，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
你父亲的公司、他的医疗费、你们的未来，都在我手里。
所以，别问不该问的问题。
"宁栀咬住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
这个男人前一秒可以温柔体贴，下一秒就变回冷酷的恶魔。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她现在确实离不开他。
"送我回家。
"她冷冷地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冷烨重新发动车子，两人一路无言。
-----晚上，宁栀独自在玻璃房工作到很晚。
她用铅笔在纸上疯狂地涂画，试图通过设计来平复心情。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形成一种奇特的节奏。
突然，音乐声从别墅主楼飘来——钢琴曲，肖邦的《夜曲》。
宁栀放下笔，循着音乐声走去。
音乐厅里，冷烨坐在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
他没开灯，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他的侧脸。
宁栀站在门口，不敢打扰。
冷烨弹得极好，每个音符都饱含情感，与平日里冷酷的形象截然不同。
在这短暂的时刻，他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将灵魂倾注在音乐中。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冷烨的手停在琴键上，久久没有移开。
"进来吧。
"他突然说，没有回头。
宁栀惊讶于他居然知道她在那里，但还是走了进去。
雨声和钢琴的余韵让这个空间充满了奇特的氛围。
"我不知道你会弹钢琴。
"她轻声说。
冷烨合上琴盖："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宁栀鼓起勇气坐在他旁边的琴凳上："这首曲子...很悲伤。
""肖邦写给他妹妹的。
"冷烨说，声音异常平静，"她死于肺结核。
"宁栀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弹这首曲子...是因为我姐姐？
"冷烨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会弹吗？
""一点。
不如姐姐好。
""弹给我听。
"宁栀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琴盖。
她弹了一首简单的《小星星变奏曲》，莫扎特的童年作品。
弹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太生疏了。
"冷烨出人意料地没有嘲讽她。
他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她的手指回到琴键上："手腕放松，手指自然弯曲。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触感意外地舒适。
宁栀任由他引导，两人一起弹完了剩下的部分。
在这个雨声淅沥的夜晚，在肖邦和莫扎特的旋律中，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的休战。
"你为什么娶我？
"曲终时，宁栀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语气不再充满敌意，而是真诚的困惑。
冷烨收回手，站起身："因为你是宁薇的妹妹。
"他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但也许...不只是因为这个。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宁栀心跳加速。
她看着冷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钢琴旁还留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气。
雨声渐大，宁栀轻轻抚过琴键。
也许，在这段奇怪的婚姻中，并非所有希望都己消失。
也许，在那堵冷烨筑起的高墙后，还藏着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她决心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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