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降临这座城市的时候，林晚正在咖啡厅里校对最后一份设计稿。
窗外飘落的雪花像被撕碎的棉絮，一片片粘在玻璃上，又很快化成水痕。"您的美式咖啡。
"服务员将杯子轻轻放在她面前，林晚道谢时余光瞥见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呼吸随之一滞。周叙白。七年不见，他依然挺拔如松，
黑色大衣衬得肤色冷白，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气质。他正低头拍打肩上的雪花，
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林晚下意识低头，长发垂落遮住侧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震得耳膜生疼。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平常的下午与他重逢，毫无准备，猝不及防。
"麻烦一杯拿铁，谢谢。"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但那种温和的语调丝毫未变。
林晚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生怕一抬头就会与他视线相接。七年足够改变许多事，
她早已不是那个会为周叙白一个眼神就脸红心跳的大学女生了。"林晚？
"她的名字被他念出时，林晚几乎将咖啡打翻。缓缓抬头，周叙白就站在她桌前，
眼中带着不确定的惊喜。"真的是你。"他笑起来眼尾有细小的纹路，
"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认错人。""周学长。"林晚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好久不见。
""介意我坐这里吗？外面雪大了，一时走不了。"不等她回答，周叙白已经拉开椅子坐下，
仿佛理所当然。林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咖啡的苦涩。
这个味道曾充斥她整个大学时代的梦境。"你现在在做什么？"周叙白问，
目光扫过她的笔记本电脑，"设计师？""室内设计，小公司而已。"林晚合上电脑，
"学长呢？听说你出国了。""去年回来的，和朋友开了家建筑设计工作室。
"他掏出名片推到她面前，"有时间可以来看看。
"名片上烫金的"周叙白"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曾几何时，
她把这个名字写在日记本每一页的角落，又用涂改液狠狠遮盖。"你变了很多。
"周叙白突然说。林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大学时她是齐耳短发，
因为周叙白曾在班会上随口说过喜欢长发的女生，她留了七年。"更漂亮了。"他补充道，
眼神真诚得让人心慌。雪越下越大，窗外的世界渐渐模糊。他们聊起大学时代的琐事，
周叙白记得许多林晚以为他永远不会注意的细节——她总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位置，
喜欢在图书馆四楼自习，经常忘记吃午饭。"你还记得这些？"林晚惊讶地问。
周叙白搅动着咖啡，唇角微扬："我记得关于你的所有事。"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
烫得林晚手足无措。她借口去洗手间，在镜子前深呼吸许久才平复心跳。冷水拍在脸上，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五岁，不算年轻了，早该过了为一句暧昧话语就方寸大乱的年纪。
可那是周叙白啊。她大学暗恋了整整四年的学长，那个在毕业晚会上被她鼓起勇气约到天台，
却因为太紧张只说出一句"今晚月色真美"的周叙白。而他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说"是啊，真美"。回到座位时，周叙白正在接电话。他眉头微蹙，
语气公事公办："方案我明天看，先这样。"挂断后他歉意地笑笑："工作上的事。
""你还是很忙。"林晚说，想起大学时周叙白总是奔波于各种活动和竞赛之间，
她只能在人群中远远望着他的背影。"现在学会平衡了。"他看了看表，"一起吃晚饭吗？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林晚应该拒绝的。七年足够让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彻底死去，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但当她望进周叙白深邃的眼睛，
所有理智都溃不成军。"好啊。"她听见自己说。餐厅灯光昏黄，周叙白为她拉开椅子，
动作绅士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他记得她不吃香菜，讨厌胡萝卜，喜欢微辣的口味。
这些细节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晚筑起的心墙。"为什么突然回国？"酒过三巡，
林晚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周叙白放下酒杯，目光落在远处："家父生病了，
需要人照顾。而且......"他顿了顿，"国外待久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归属感吧。"他轻笑，"或者说，少了一个让我想回来的人。
"林晚握紧酒杯，指节发白。周叙白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
这一刻她几乎要相信，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林晚。"周叙白突然正色，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毕业晚会那天晚上，你真正想对我说的是什么？"回忆如潮水涌来。
那天她穿着最贵的裙子，涂了室友的口红，在天台颤抖着声音说"今晚月色真美"。
那是夏目漱石笔下最含蓄的告白，而周叙白没有接下一句。"我......"林晚张口，
却见周叙白的手机亮起。他瞥了一眼，表情微变。"抱歉，我得接这个电话。
"他起身走向餐厅外，背影略显匆忙。林晚透过玻璃窗看他站在雪中通话，眉头紧锁，
偶尔点头。七年前也是这样，每次她鼓起勇气想要靠近，总有什么将周叙白从她身边拉开。
他回来时带着一身寒气，神色歉然："对不起，家里有点急事。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当然。"林晚勉强笑道，"工作要紧。"周叙白坚持送她回家。出租车内空间狭小，
他的肩膀偶尔碰到她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林晚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
想起大学时多少次这样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打扰，又不会跟丢。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周叙白跟着下车："我送你上楼。""不用了。
"林晚摇头，"就到这里吧。"雪落在她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周叙白突然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指尖在她耳畔停留了一秒。"林晚，"他声音很轻，
"那天晚上，我其实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我第二天就要飞往美国，
父亲的公司出了状况，我必须立刻过去。"他苦笑，
"那时候的我没有资格回应任何人的感情。""现在呢？"话一出口林晚就后悔了，
这太直白，太危险。周叙白深深看着她："现在我想弥补那个遗憾。
如果你还愿意给我机会的话。"雪花在他们之间无声坠落。林晚感到一种不真实感，
仿佛置身梦境。她曾无数次幻想与周叙白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道。周叙白点点头，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工作室的钥匙。明天我要去上海出差三天，如果你愿意，
可以随时过去看看。"他顿了顿，"那里有我这些年的设计，也许能帮你更了解现在的我。
"钥匙冰凉地躺在林晚掌心，沉甸甸的像是一个承诺。"晚安，林晚。"周叙白转身离去，
身影渐渐被雪幕吞没。林晚站在楼下许久，直到雪花覆满肩头。回到公寓，
她将钥匙放在床头柜上，整夜辗转反侧。凌晨时分，她终于拿起手机，
给周叙白发了一条短信："一路顺风。"他秒回："等我回来。"简单的四个字，
让林晚胸口发烫。她想起大学时偷偷关注周叙白的每一个社交账号，
在他发的每一条动态下点赞又取消，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如今他却主动走进她的生活，
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三天过得极慢。周叙白每天都会发消息告诉她行程，
偶尔附上一张随手拍的风景。林晚数着时间，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决定去他的工作室看看。
工作室位于市中心一栋老式洋房，装修简约现代。用钥匙开门后，
林晚惊讶地发现这里几乎就是周叙白性格的具象化——整洁、克制，又处处透着巧思。
墙上挂着他的设计草图，书架上摆满建筑类书籍。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周叙白与一位年轻女子的合影，女子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甜美。
照片被随意放在书架的角落，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的。林晚拿起照片，翻到背面，
上面写着一个日期：2023年9月15日。三个月前。她的手指开始发抖。
照片中的周叙白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深蓝色西装，女子一袭白裙，两人站在教堂前，
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新人。书桌抽屉没关严，露出一角文件。林晚鬼使神差地拉开，
最上面是一份婚礼策划方案，日期定在下个月。新郎周叙白，新娘沈悦。
世界在瞬间失去声音。林晚站在那里，感到一种荒谬的可笑。
原来这就是周叙白所谓的"弥补遗憾"？在他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前夕？
钥匙掉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她。林晚弯腰去捡，却在桌下看到一个精致的戒指盒。
她不该看的，但她已经打开了——里面是一枚钻戒，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手机突然响起，周叙白的名字跳在屏幕上。林晚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林晚？
"他的声音透着愉悦，"我提前回来了，你在哪？""你的工作室。
"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周叙白，沈悦是谁？"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看到照片了。
"不是疑问句。"不止照片，还有婚礼策划，还有戒指。"林晚攥紧拳头，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弥补遗憾？在你即将结婚的时候来招惹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