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蝉鸣里的新座位2023年9月1日,
梧桐巷中学的梧桐树正抖落着盛夏的最后几片枯叶。
林小满攥着录取通知书站在高一3班门口,浅蓝色校服袖口被掌心的汗洇出淡淡的水痕。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像煮沸的蜂蜜,她数着第三排靠窗的空位,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亮的嗓音:"同学,你挡着我看黑板啦。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抱着一摞课本挤到她身侧,发梢扫过林小满的手背:"我叫陈佳宜,
你也是第三组的吧?咱俩说不定是同桌呢!"说话间她已经踮脚看清了黑板上的座位表,
眼睛弯成月牙:"果然!第三排二号和三号,快过来快过来!"木质课桌还带着新漆的清香,
陈佳宜把课本堆成小山,忽然从抽屉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林小满:"草莓味的,
我暑假在便利店打工攒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林小满想起昨天整理书包时,
妈妈在她笔袋里偷偷塞的薄荷糖,指尖触到糖纸边缘的毛边,
突然听见教室后方传来桌椅碰撞的声响。穿白衬衫的男生正弯腰捡滚到过道的圆规,
阳光穿过他额前碎发,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陈佳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压低声音说:"那是周延,开学考数学满分的学霸,听说初中就拿过全国奥赛奖呢。
"话音未落,班主任张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上。
第一节课是语文,讲的是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林小满正盯着课本上的插画发呆,
忽然听见"啪"的一声——陈佳宜的文具盒滑落在地,彩色铅笔滚得到处都是。
她慌忙弯腰去捡,却看见张老师的目光已经扫过来,指尖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陈佳宜,
你来读一下第二段。"女生慌忙站起来,课本上的折痕还带着刚才偷吃零食留下的油渍。
她磕磕绊绊地读着,读到"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时,
不知怎的瞥到周延正在笔记本上画漫画,笔尖勾勒出的黄蜂正翘着屁股,
尾巴上还挂着颗草莓糖,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张老师的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她课桌上:"读完了?那就把这篇课文抄两遍,明天早读课检查。
"午休时陈佳宜趴在桌上装死,阳光把她的马尾辫晒成金棕色:"小满你说,
张老师是不是装了隐形眼镜?这么远都能看见我开小差。"食堂的饭菜香从走廊飘进来,
林小满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叶间隙里漏下的阳光在地面织成跳动的网。
远处传来篮球场的喧闹声,有男生穿着背心奔跑,汗水在后背画出深色的地图。
放学前突然下起太阳雨,陈佳宜把校服顶在头上往外冲,
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小满你带伞了吗?"林小满从帆布包里掏出印着小雏菊的折叠伞,
伞骨上还别着妈妈亲手系的蓝色丝带。两人挤在伞下往校门走,水珠从伞沿滴落,
在地面溅起细小的光斑。"其实张老师人挺好的,"陈佳宜踢开脚边的梧桐叶,
"去年她带的毕业班,有个同学家里出了事,她每天都给那同学带早餐,
鸡蛋还是自己家养的鸡下的呢。"雨滴在伞面上敲出细碎的鼓点,
林小满看见校门外的梧桐巷口,有位老奶奶正挎着竹篮卖糖炒栗子,热气混着雨丝,
在暮色里织成温暖的雾。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三个红绿灯,第三个路口的转角处有间旧书店。
林小满蹲在书架前翻找时,
忽然看见熟悉的白衬衫——周延正踮脚拿书架顶层的《数学分析原理》,
袖口滑落露出腕骨处的淡青色血管。她慌忙低头看手中的《飞鸟集》,
却听见书页翻动的窸窣声,以及轻轻的"噗嗤"笑出声。"你翻书的声音像小老鼠。
"周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指尖敲了敲她手中的诗集,"不过泰戈尔的诗确实适合雨天读。
"他说话时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像是刚吃过校门口小卖部的薄荷糖。暮色漫进窗棂,
旧书店的老板开始啪嗒啪嗒关木板门,林小满这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停了,
街角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湿润的地面投下温柔的光晕。回家的路上,
书包里的草莓糖和薄荷糖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巷口的梧桐树叶还在滴水,
月光从枝叶间隙漏下来,在青石板路上画出斑驳的银线。林小满摸着校服口袋里的课程表,
忽然觉得十六岁的秋天,就像陈佳宜给的那颗草莓糖,甜津津的,带着点微微的酸。这一晚,
她在日记本上写下:"高一第一天,认识了会发光的同桌,遇见了像薄荷糖一样的男生,
还有张老师的粉笔头。原来高中生活,是从蝉鸣和糖纸的响声里开始的。
"窗外的梧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远处传来谁家电视机的声音,还有隐约的钢琴声,
像流水般漫过静谧的秋夜。
2 月考前夜的漫画与老照片第一次月考像悬在教室上空的梧桐叶,
在十月的微风里晃啊晃的。陈佳宜的课桌抽屉里藏着三本漫画杂志,
午休时她把数学练习册立成屏风,笔尖在草稿纸上唰唰画着穿校服的美少女战士,
马尾辫随着身体晃动扫过林小满的手臂:"小满你看,
这个发型是不是很像张老师年轻时的照片?"物理课代表抱着作业本进来时,
陈佳宜正给美少女画上周延同款白衬衫。物理老师李建国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
粉笔在黑板上的电路图旁敲出闷响:"陈佳宜,把你手里的东西交上来。
"女生慌忙把画纸往抽屉里塞,却被眼尖的老师逮个正着,
画纸上穿着白衬衫的少女正踩着扫帚飞行,扫帚把上还挂着颗草莓糖。"放学后来我办公室。
"李老师把画纸折成方块塞进西装口袋,袖口的补丁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陈佳宜蔫哒哒地趴在桌上,铅笔在课本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坑:"完了,
我上周才把张老师的《红楼梦》画成Q版,
现在又得罪了李老头......"林小满看着她课本上歪歪扭扭的"物理必过",
忽然听见后排传来纸页翻动的轻响。周延的笔记本摊开在课桌上,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老照片。林小满弯腰捡钢笔时瞥见照片边角——褪了色的教学楼前,
几个穿蓝布衫的学生站在梧桐树下,其中一个男生抱着书本,手腕处隐约有块青色印记。
她正要细看,周延突然合上笔记本,指节敲了敲她的课本:"物理公式背熟了吗?
李老师去年月考出过原题。"放学的铃声混着桂花香气钻进教室,
陈佳宜攥着没吃完的橘子糖往办公室跑,马尾辫在夕阳里甩出金色的弧线。
林小满收拾书包时,周延的笔记本突然滑落在地,那张老照片轻飘飘落在她脚边。
照片背面用蓝墨水写着"1962年秋,梧桐巷中学旧楼前",
泛黄的边缘还粘着片干枯的梧桐叶。"要看吗?"周延不知何时蹲在她身边,指尖捏起照片,
"这是我爷爷的中学时代,他说这栋旧楼在我爸毕业那年拆了,现在的操场就是原来的天井。
"照片里的梧桐树比现在粗两倍,树冠几乎笼罩了整栋青砖小楼,二楼拐角的窗台上,
还摆着个白瓷花瓶。巷口的旧书店在暮色里亮着暖黄的灯,
老板娘王婆婆正往门框上挂新收的旧书。周延推开门时,风铃发出细碎的响,
王婆婆从老花镜上方望过来,突然指着照片惊呼:"哟,这不是老教学楼吗?
当年顶楼的储物间还闹过......"她突然噤声,
用鸡毛掸子扫了扫柜台:"小孩子别打听这些,书要放暑假才准借。
"但林小满注意到王婆婆扫到"闹过"二字时,眼角的皱纹突然绷紧,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上的铜铃铛。周延把照片收进内袋,指尖划过笔记本里的公式推导,
忽然轻笑:"王婆婆总说顶楼有'会呼吸的墙',我爸那届有人半夜看见过蓝光。
"夜风卷起满地梧桐叶,两人在巷口分道扬镳时,
周延忽然从校服口袋摸出颗薄荷糖:"给你,草莓味吃多了蛀牙。
"糖纸在路灯下泛着银白的光,林小满忽然想起下午在他笔记本里看见的,
除了工整的数学推导,还有几页画着建筑草图——尖顶的阁楼,螺旋的楼梯,
窗台上摆着和老照片里一样的白瓷花瓶。陈佳宜从办公室回来时眼睛肿得像桃子,
手里却多了本《物理错题集》:"李老头居然把我的漫画夹在错题集里,还说画功不错,
让我给他孙女画张贺卡。"她甩着手里的橘子糖,忽然看见林小满攥着的薄荷糖:"哇,
周延居然给你糖!他平时都冷冰冰的,上次我找他借橡皮,他居然说'自己没长手吗'。
"晚自习的铃声在校园里回荡,月光透过教室窗棂,在周延的侧脸镀上银边。
林小满翻开笔记本,在"周延"名字旁画了个问号,又想起老照片里那个手腕有青记的男生。
忽然,前排的陈佳宜传来张纸条:"你说,酒楼的蓝光会不会是外星人?或者是藏着宝藏?
"她笑着在纸条上画了个顶着草莓糖的外星人,正要递回去,
忽然听见教导主任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慌忙把纸条塞进课本时,
却看见周延正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是那栋旧教学楼的立体图,顶楼的小窗里,
隐约有个剪影正捧着本书。放学时天降薄雾,梧桐巷的路灯在雾里晕成朦胧的光斑。
路过巷口的糖炒栗子摊,林小满看见王婆婆正和个穿中山装的老爷爷说话,
老爷爷手腕上有道青色的胎记,像片小小的梧桐叶。她忽然想起老照片里男生的手腕,
脚步顿了顿,听见老爷爷说:"那年冬天,顶楼的储物间突然锁了,
张校长说里面的书要留给懂规矩的孩子......"雾气压低了话音,
栗子的甜香混着夜色漫上来。林小满摸着口袋里的薄荷糖,忽然觉得十六岁的秋天,
就像周延画里的旧楼,每个窗口都藏着未拆的封条,每片梧桐叶都写着半行没说完的故事。
这一晚,她在日记本上画了栋尖顶小楼,窗台上的白瓷花瓶里插着支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