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玉门关永和十三年,塞外边关,残阳如血,浸透了玉门关外的万里黄沙。
顾寒山摘下兜鍪,任凭朔风卷起鬓角白发。玄铁甲胄上凝结的血珠簌簌而落,
在沙地上绽开朵朵红梅。"禀将军,北狄左贤王部已退至阴山以北。
"副将捧着染血的舆图跪在帐前,铠甲缝隙里还嵌着半截断箭,
"只是...粮草只够三日之用了。"顾寒山握紧腰间错金螭龙剑,
剑柄上缠绕的素绢隐隐透出血字——那是月前夫人托商队送来的《子夜歌》。"长夜不能眠,
伏枕独辗转"的墨迹被汗水晕开,恰似江南烟雨里凋零的辛夷花。更漏声断时,
帐外突然马蹄声急。监军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寒夜:"圣旨到——"明黄绢帛在烛火下展开,
御笔朱砂宛如凝血:"...特赐合欢酒,以慰将军辛劳..."青铜酒觥泛起诡异涟漪,
顾寒山望着盏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去年重阳。那时他陪夫人在枫林练剑,
霜刃劈开晨雾时,惊起满山红叶纷飞如蝶。
夫人将茱萸插在他盔缨上笑道:"待到山河无恙日,与君醉倒三千场。"帐外忽有破空声起。
顾寒山本能地挥剑格挡,酒液泼洒处,地毯腾起青烟。副将的怒吼与金铁交鸣声同时炸响,
帐外亲兵的血溅上纱幔,像极了夫人最爱的那幅《红梅映雪图》。
——折柳金陵城的春雨总是缠绵。沈青梧倚在听雨轩的阑干上,指尖拂过箜篌二十三弦。
忽有宫婢捧着描金漆盒碎步而来:"请夫人更衣,酉时三刻入宫领宴。
"茜素红嫁衣铺陈在青玉案上,金线绣着的百子千孙图刺痛了她的眼。三日前北狄使臣入朝,
带来沾着夫君血迹的战袍与一纸婚书。朝堂上衮衮诸公说这是"化干戈为玉帛",
却无人看见她连夜拆了十八颗东珠,将鹤顶红缝进衣领。一切皆有迹可循,
永和七年的合欢花开得格外妖异。十八岁的完颜昭攥着鎏金马鞭,
在南梁使臣的宴席上窥见屏风后的惊鸿影。沈青梧正在调箜篌弦,月白襦裙外罩着青蝉翼纱,
发间玉簪坠着流苏,随琴音在暮色中荡出涟漪。"此乃顾将军夫人。"译官话音未落,
少年太子的鹿皮靴已踢翻酒樽。他凑近时嗅到她袖中沉水香,
混着剑穗上残留的血腥气——三日前她随夫斩杀北狄游骑时溅上的。沈青梧起身行礼,
腰间错金螭龙佩撞在青玉案上,发出清越声响,恰似边关夜巡的梆子。
完颜昭突然伸手扯断她一缕鬓发。发丝缠绕在他指间鎏金护甲上,在宫灯下泛着幽蓝光泽,
像极了草原传说中摄魂的月妖。沈青梧反手扣住他手腕命门,
指尖薄茧硌得少年生疼:"太子可知中原有句话叫'非礼勿动'?
"完颜昭抬起手满脸得意的嗅着,目光中充满了野蛮占有的贪婪,
心中暗自感叹“真不愧是中原大家闺秀,娶妻当如此”。"夫人!"贴身侍女冲进内室,
发间银簪歪斜,"将军...将军的灵柩到朱雀门了!"沈青梧踉跄着撞翻了博山炉,
香灰沾在素白中衣上,恍若漫天纸钱。她想起去年上元节,顾寒山策马带她闯出城门,
在荒山破庙里用战袍裹着瑟瑟发抖的她。篝火映亮他肩头箭伤时,他说:"待四海清平,
我为你建一座不输未央宫的听雨轩。"此刻朱雀门前白幡如浪,
金丝楠木棺椁上却不见半点刀兵痕迹。沈青梧伸手抚过棺盖,
在榫卯缝隙间触到半片带血的鱼符——那是玄甲军暗部联络的信物。她突然轻笑出声,
转身时广袖扫落案上合卺杯:"取我的绿绮琴来。"当夜子时,北狄迎亲的鸾轿停在角门。
沈青梧抱着琴踏上车辕,忽见城楼上寒光一闪。玄铁箭簇破空而至,钉入她鬓边车壁,
箭尾系着半截断裂的玉簪——正是她当年赠予顾寒山的定情信物。
2 合欢酒阴谋朔风卷着碎雪扑灭喜烛,完颜昭却执意要敞开殿门。
他要让阶下囚跪着的南梁遗民都看见,顾寒山的战袍正垫在他新娘的脚下。
沈青梧拖着十丈长的金线鸾纹裾,走过镌刻着玄甲军阵亡者姓名的青玉砖时,
腕间锁链发出细碎悲鸣。"此乃我北狄国宝赤璃璎珞。
"太子将镶嵌着二十八颗东珠的项圈扣在她颈间,指尖故意划过三年前顾寒山留下的箭伤,
"美人可知,这些珠子是从你们南梁宗庙的藻井上抠下来的?
"沈青梧垂眸望着合卺杯中的葡萄酒——那里面溶着从顾寒山错金螭龙剑上刮下的铜锈。
她突然想起出征前夜,夫君用剑锋挑起她的盖头时说:"待我归来,以山河为聘,
重补这婚仪。"殿外忽然传来雪豹的咆哮。完颜昭脸色骤变,那是他父王最珍爱的灵兽,
此刻却对着喜轿疯狂嘶吼。沈青梧掩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玉簪,
簪头暗格里的鹤顶红正贴着脉搏跳动。这簪子正是十年前少年太子扯断她青丝时,
从她发间夺走的那支。沈青梧的玉簪离太子咽喉仅剩半寸时,
鎏金床柱突然喷出铁索缠住她手腕——那机关竟与顾寒山书房中的暗弩如出一辙。
"孤等这一刻等了五年。"完颜昭抚摸着沈青梧腕间被铁链磨出的血痕,
从她发间取下淬毒的东珠簪,"自从那年见你用这簪子刺死刺客,
孤就命人打造了相同的赝品。"他忽然扯开婚服领口,露出贴身软甲上密密麻麻的箭痕,
每道伤疤都对应着顾寒山这些年射向他的鸣镝。殿外传来皮肉焦糊的气味。
沈青梧瞥见廊下炙烤的竟是那只报信的雪豹,金瞳在火焰中渐渐灰败。
完颜昭将毒簪刺入豹尸:"美人可知,这畜生昨夜叼来了你夫君的半幅血书?
"羊皮纸在喜烛上卷曲成灰,残存"不悔"二字如蛆虫般扭动。“给我带回房去关禁起来,
贱人,他已经尸首无存你竟然还念叨着”。残雪压折了听雨轩外的湘妃竹,
顾寒山跪在父亲灵位前擦拭错金螭龙剑。剑穗上十八颗东珠已蒙尘,
每一颗都映着出征前的誓约。忽有寒鸦惊起,檐角铜铃震落半片竹简,
上书"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这是三日前沈青梧托雪豹送来的密信。
——寒山赋"将军真要孤身入北狄?"副将韩昭捧着玄甲军残部的名册,
册页间夹着枯黄的辛夷花瓣。顾寒山望向院中那株与沈青梧共植的合欢树,
根须处裸露的青铜箭镞正渗着暗红汁液:"当年我以《孙子兵法》教她弈棋,
如今她以命为注,我岂能失约?"潜入北狄王庭那夜,顾寒山扮作茶商混入使团。
驼铃响过碎叶城时,他瞥见城墙悬着幅残破的《璇玑图》,
回文诗里暗藏的火药配方正是他们年少时研制的。当夜他醉倒在酒肆,
梦中见沈青梧以血为墨,在狼皮上写就《别赋》:"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冬去春来,
已经是沈青梧来到塞外的第二年,期间由于北狄各个部落之间相互征伐,
完颜昭太子之位不稳他也没有闲暇时间去专门去羞辱她。又是冬至,
完颜昭又一次打了胜仗和将士们喝完庆功宴后他醉醺醺的来到沈青梧房中,
醉酒的完颜昭掀翻鎏金螭龙案,羊脂玉算筹滚入炭盆,炸起荧荧绿火。
他盯着沈青梧绣了一半的《璇玑图》,那些回文诗里藏着的"顾"字像毒虫啃噬骨髓。
自大婚夜起,寝殿的合欢香就混进了曼陀罗粉,
每夜都让他在幻觉中看见顾寒山的剑锋悬于眉心。"这冰绡帐幔,是用南梁战俘的筋脉编的。
"他掐着沈青梧的脖颈按在榻上,却摸到她贴身穿着玄甲军旌旗裁制的里衣。
金线绣的"还我河山"四字硌得他掌心生疼,
恍惚间想起三年前被她折断的鎏金马鞭——那断茬至今仍藏在玉枕中,夜夜刺破他的酣梦。
永和十五年的雪来得格外早。北狄王庭的琉璃瓦上覆着三尺寒冰,
宰相府后院的温泉池却雾气氤氲。沈青梧披着银狐裘斜倚在白玉阑干上,